交易
杏林小筑乱成了一锅粥,侍女们已经数日未曾合眼,端着血水铜盆匆匆进出,浓郁的药草味道压过了花香……
床上那人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山行松了口气,吩咐道:“…都下去吧,再换两个人来照顾她。”甫一转过头,却对上周衍一潭死水的眉眼,他别开视线,转身欲走。
“……你会为救活我后悔。”
身后传来绵软无力的警告,山行停住脚步,面上无悲亦无喜:“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说罢头也不回。
一场喧嚣过去,房内归于冷清。
周衍抿紧唇线挣扎下床,脚下虚浮得令自己难以置信,她发狠似的运起内力,一遍又一遍,……空的。
陶器盖碗啪嗒碎地。
“周姑娘。”侍女紧张上前要扶她,却被汤药摔了一身。
周衍:“出去!”
她跌在门边,一抬眼便看得见那片杏林,花开正茂,好不热闹。
……
如此过了半月,杏林小筑安分得不寻常,周衍不怒也不闹,甚至汤药也按时服用,气色难得好看起来。
山行也偶尔来复查她的伤势,每回都来去匆匆,不料这回周衍开了口:“我要见萧其。”
他听了手下一顿,挑眼道:“殿下公务繁忙,恐怕没空同姑娘闲话。”
周衍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萧其。”
山行耸耸肩:“话我帮你带到,请不请得动就不是我的分内事了。”说着又拿起那罐被碾碎的药草。
周衍愤愤道:“站住。你放那里,我自己会上药。”
……与此同时,宁王府。
“殿下,奴家敬你一杯…”
萧其一把搂过娇滴滴的歌女,接过酒盏。
笙歌酒色弥漫在奢欲里,这时候座上另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向萧其,笑嘻嘻道:“…嘿嘿,还是宁王兄你这府里快活!小爷我整日里对着那群满口仁义礼信的书呆子,眼睛都快瞎啦!”
萧其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将他扶稳,“当心。”他又咧嘴一笑,“相比那些迂腐的木头,自然也是谢侯你最懂我,我这王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只管放开玩!不过今日这天色不早,谢侯也醉了,不如小王先派车将你送回去,改日再聚。”
谢清摆摆手:“不不不,再喝再喝!”
萧其强忍着他一身酒气,又笑,“瞧,侯爷都站不稳了,改日改日。……来人!”
随从:“殿下。”
萧其:“送一送谢侯爷。”
谢清涨红着一张脸,嘴里仍嘟哝“喝!”,在萧其的目光下挥手上车。
几个歌女又拥簇上来,眼含秋波地嗔怪道:“殿下,奴家也要醉了…”
“这就醉了?”萧其左拥右抱,拉她们入怀坐下,“本王还没玩够呢,可不许醉。”
那歌女哎呀一声,有意无意地趴上了萧其的大腿,萧其目光一沉,立刻将人掀翻。
“…殿、殿下?”
萧其瞥了一眼地上惊恐的人,冷冷道:“醉了就滚下去。”
那歌女本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山行走了出来,怒道:“还不下去!”
“是、是……”一群歌女落荒而逃,酒盏倒了一地。
萧其冷哼一声,半躺在床椅上,懒懒道:“那废人死了?”
山行:“回殿下,周衍没死。伤势恢复得还算快。”
萧其眉毛都不知该往哪边挑,“没死?没死就不必向我报了,你只管好好看着,别叫周满发现。”
山行微一点头,又道:“殿下,她说…想要见你。”
“哦?见我,不是吃我?”萧其挑眉,淡淡一笑,“去看看,备马!”
……
杏花的花期不长,院里地面飘飘洒洒铺了一层,周衍正端坐树下顾自饮茶。花瓣落在散乱的青丝上,白皙细腕敞露风中,淡青色的罗衣更衬得那人我见犹怜。
——萧其方一踏进院门望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
他心里想着:这人怎生得这么好?却猝不及防迎上她一记冷冰冰的目光。
萧其定了定神,走近了舒舒服服地坐下,道:“靖北军的大将苟且偷生过得不错嘛。”
“哼。周衍目光看得短浅,既然求死不能,索性也学殿下享享乐,自然过得不错。”她露出一个无比明亮的笑容,“倒是殿下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我这个活死人,真叫人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