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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榕树与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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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11年相似的初秋,终于赶在高考后暑假结束前,收到了一封三流专科学院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当那薄薄的红色纸张被握于手中,我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囚徒终于获得了牢房的钥匙,至少那时自己认为终于得以从铁笼中逃离了!

我试图学着姐姐看的韩剧里男主人公的样子,尽可能的拾掇自己。我刮干净那时长得还不算旺盛的胡须。红黑相渐的千鸟格衬衫外,套着新买的黑色笔挺小西装。升入高中时,我常在晚自习后,推着车跑上两公里回家。导致粗壮的双腿,被修身的蓝色牛仔裤紧紧勒住。加之,新买的未曾穿过的棕色硬底皮鞋,我甚至不能正常的迈步。

我想试图借此披上全新的伪装,切断与过去自己的联系。

去往学校的车上,父亲放倒座椅半躺在副驾上,不停地抱怨腰椎怎般怎般酸痛。开车的那位,我至今也不知其具体姓名的“远房舅舅”附和着“要注意身体啦”之类的关切话语。我则始终闭着眼,伴随着车轮在高速路面上飞驰的“嗡嗡”声,幻想着自己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此时皮革座椅上散发的难闻气味,也变得如细雨打湿的草地般清新。

车在终点稳稳停下,脑中异彩纷呈的幻想话剧也随之落幕......

我到新生报道处填完一堆表格后,便在一位后来再未见过的学长带领下,领完统一分发的床单被褥来到宿舍楼下。他知会我从何处去到六楼宿舍后,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四处攒动的人群中了。

我将手插进裤兜,不停地拨弄着那把,从父亲桌子抽屉里带出的指甲刀。此时,它正被紧紧绷在腿上,压得皮肉隐隐作痛。父亲和那位“远房舅舅”则一直站在我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不停地聊着些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那些该死的过去说再见了!我从此即将开启一段,只属于我的全新人生。

“好啦,要不要我们跟你上去呀?”父亲用极不自然的神态望着我问道。

是望着我的吧?竭力回忆,却只记起那时他的脸是朝着我的,但视线是否在我身上却不得而知了。我不知是否陌生的环境总使人难以表现的自在,故而使其如此,还是彼时只有自己难以自在。我实在不愿新生活,再与过往的人或事有任何瓜葛,所以尽量表现出关切而非厌恶地回道:

“我自己搬得动,你们抽根烟休息一会儿吧。”

“行吧。那你弄完下来一起吃个午饭,我们就回去啦。”父亲说。

“好。”我尽量不做过多的交流,随口答道。

我边回话,边将分发的生活用品拖到肩头,分量着实不轻!有点后悔刚才应让他们帮着,把东西搬上楼,但瞬间又想,换取新生活的代价,也不过仅此一点分量而已!我尽可能快地爬上六楼,走到寝室门口时,汗水已经在额头汇成豆大的汗珠。

寝室六人一间。藏蓝色的房门,在白色墙壁衬托下格外显眼。门上贴的金色门牌号,则更是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其存在。因此一眼扫过,便轻松找到自己被分配的房间。我深呼一口气,扛着包裹推开半掩的房门。

一个早些到达的舍友,边给床上的母亲递过需要铺设的床褥,边用方言交流着什么。从他不胜其烦的神情推测,大概是在被叮嘱些琐事。我将包裹顺势推上,中间一副铁床的上铺。首先,我不想每天有人,借由我床头的梯子上下;其次,一口气将如此分量的包裹扛至六楼,我已没有力气弯腰将它稳稳地放下,那样作为初次见面多少会让我觉得些许狼狈,索性将之向上一推了事。

正懊恼,黑色衣服让灰尘显得如此明显,用力想要拍掉粘在肩头的灰尘时,我方才注意到舍友仍是短袖短裤的夏日装扮。自己显得过分造作的装扮与肩头的灰尘相比,更让我无所适从。我立刻停止拍灰的动作,转而将外套脱掉。但还是尽量保持自然地将它里子朝外,仔细地折叠起来,放置到一边的凳子上。他门母子俩仍旧在一上一下的,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交流着什么。

现在想来说不清为何,但我当时确是怀着羞愧的心情,强装镇定地走过去,拘谨地与他握手并自我介绍的。

“你好,我叫篱。”

他从与母亲的对话中抽出神来,转过头看向我伸过的手。

“你好,我叫徐。”他握住我的手回道。

这是我第一次用我认为的,相对成熟的方式与别人招呼。我想我的新生活就要以我认为的,成熟的正式的方式开始,不是简单地招手,更不是点头一句“你好我是某某”而是以更加成人的方式。

父亲他们离开时,已将近下午。我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故意在我面前点了一遍又一遍的生活费,转身返回,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我将生活三年的新环境。

校园朝南正门前的方形花坛里,卧着一块灰色巨石。某位书法家用草书题写的校名,篆刻在石上,用红色油漆涂刷着。直至毕业离开,我也未曾留意过这位书法家的尊姓大名。并非我认为其作品不堪入目,而是每次我的视线,总会被石后的那棵巨大榕树所牢牢吸引!

榕树约莫有十米高!足要四人方能环抱的树干,如布满凸起血管与松垮皮肤的老人的臂一般,长满堆叠的褶。其上的枝桠,朝各个方向生长着,犹如狮鬃水母的触角。叶子更是格外繁茂,站在其下抬头仰望,天空也被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与之相比,承载它的校园,则显得过份局促与小气。

于记忆中,大榕树如同一只巨大远洋巨轮的锚,将只有一方邮票大小的校园,牢牢压在地球上,使之不至于被世间的风随意吹去。后来,每当我追忆那段校园时光时,那棵大榕树总会在第一时间浮现于脑海中。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这段校园时光才不至于从我的驱壳中,被剥离而去。我时常想,其根系是否已于土中,暗暗爬满了校园的每一寸土壤?如若不是这般,我如何将本不存有围墙、篱笆、栏杆之类与外界分隔手段的校园,于记忆中,独立成单一的意识模块保存起来呢?唉,罢了!记忆是如此玄妙,它如雨滴一般,从天边不知名的云彩里坠落,汇聚成我人生路旁的片片水塘。每每从它们旁边经过,我便得以一窥自己的模样。

校园南北极短,东西狭长。大榕树所在的中轴,连通校园南北两端。许是规划之初,规划者已注意到这尴尬的地块特征,于是由西至东把校园切成五段。

西区女生宿舍,被一条由北向南流过的不知名河流,横隔在校园最西端。南北排列的两栋六层高宿舍楼,颇有些年头了。外墙涂刷的土红色墙漆,已翘起漆皮,仿佛只要风稍微大些,便会成块地剥落下来。

向东跨过那条河上的拱桥,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三层高的方形建筑,是校图书馆。建筑体量本就不大,其中一半还被汇报礼堂给占去,用以藏书的空间便小的可怜,藏书量也就可想而知了。除了为获取与借阅量挂钩的学分外,我极少来此消磨时光。图书馆北侧是两排三层的职高教学楼,南侧是一栋七层高的,用来上选修课与文化课的综合楼。综合楼窗户小的可怜,即使是炎热的夏天,阳光也不怎么照进室内,故此总是阴阴冷冷的。综合楼南侧是一条自西向东,横穿整个校园的景观渠,从西侧河流中引流而来。水渠南岸是一大片杂木林,林间情侣们踩出的小径纵横交织。人类用千万年从树上进化至陆地,恋爱中的男女却钟爱往树林里钻,足见“恋爱使人无脑”此言非虚。

从图书馆向东,穿过一条三米来宽的水泥路,便来到大榕树所在的中轴了。横亘在中轴线上的专业课教学楼,是整个校区内最高的一栋建筑。12层的楼体上,新涂着淡蓝色的墙漆。取代传统窗户的,是大片镀膜玻璃幕墙,阳光较好时便反射出蓝绿的光。专业教学楼向南,跨过景观渠上的钢架桥,走出约百米是一个环形水池。水池正中的圆形花坛里,修剪整齐的冬青丛,簇拥着那棵大榕树。护理系使用的实验楼与土木系使用的实验楼,分别建在专业教学楼北侧的中轴两旁,与教学楼一起环抱出一个方形的小广场。小广场上总是人流涌动,赶着去上课的与下课后赶着离开的人流,统统在此交汇。小广场向北走出数十步,便来到一个人工挖掘的方寸荷塘。塘边栽种的垂柳已有些年头,枝条垂至水面之上,有风吹拂时,便会泛弄起层层涟漪。塘中建有一座八角凉亭,以青石汀步连接至岸边,可惜没有护栏之类的防护手段,加之水质混浊到不知深浅,便很少有人问津。若非如此,绝是情侣们争抢的黄金地段。

视线越过荷塘,便可看见校园北门了。从荷塘东岸往东数米,是一栋低矮狭长的双层建筑。建筑居中分成两个两个部分,左半部分是食堂,右半部分是男女浴室。浴室北侧的小水房,是情侣们常用的汇合地,情侣们总是在此碰头,然后相伴而去。浴室南侧一路之隔的,便是男生宿舍了。三排六层高宿舍楼单调的出奇,白色的外立面上雨水冲刷出的金属锈迹,是仅有的后期装饰,如三块长着霉点的豆腐块儿。内部布局同样单调的紧,从楼梯口处左右分开,每边各分三个寝室。寝室门前是一小块共用的门厅,门厅往里是卫生间与只有冷水的浣洗室。从我所居住的第三排宿舍楼的阳台上,向南看出去,景观渠与其南岸的综合田径场映入眼帘。

男生宿舍再往东,是一条两侧栽种着高大杨树的石板路。透过杨树的间隙,便可看见校园最东端的东区女生宿舍了。两排四层高的宿舍楼,如锯齿般斜向建设着。建筑极新,许是后来扩建的。外墙上宽大的蓝白装饰条纹,随着建筑的表面转折起伏极具活力。因此,我总觉居住其中的女生,要比居住在西区的女生更加靓丽迷人。宿舍楼北侧同样是一座低矮狭长的双层建筑,依旧从中间分成两个部分,分别是室内球场与教师办公室。沿着石板路向南,跨过景观渠上的一座石桥后,是四座网球场与两座室外篮球场。

如此,便是这校园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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