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他怎么对待你，要看你自己怎么争取。”
常华欺软怕硬再典型不过，知道她母家有这么个体格强壮表兄弟，也会相对忌惮很多。
杜文娟快速点点头，突然伸长胳膊用力抱了抱他。
“谢谢你。”她认真道：“把星星留在这里，我很愧疚。”
姜忘头一回在有记忆情况下被亲妈用力抱紧，脸颊立刻开始发烫。
“好了，说太多就烦了。”他语调变软很多：“走吧，一路顺风。”
杜文娟下车时还挥了挥手，然后向常华走去。
常华看见了姜忘车，很戒备地把报纸收了起来。
“走吧。”杜文娟揉揉眼睛，心里还是一片酸涩：“改天我休假了再来看孩子。”
常华瞧见她身边没小孩，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受到冒犯：“怎么？星星不肯跟你回来？”
“这地方有什么好？”男人抱怨起来：“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在那边……”
“闭嘴。”杜文娟平直道：“以后你再刺激他，我会扇你。”
她从没有过这样强硬语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
常华眼睛睁圆，讶异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他有点生气，又顾忌她肚子里孩子：“咱两感情多好啊，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啊。”
杜文娟冷笑一声：“星望只是没有出事。”
“他如果跳下火车时摔伤了腿，跑出火车站时被人拐走，我都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
“常华，你有时候太过分了。”
男人涨红了脸，想跟她吵架又自知理亏，把两百块钱拍回她手里。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道：“以后我用心点，等你生完休养一段时间接他来也好，省得顾不过来。”
杜文娟任由他帮自己拎包，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重新思考很多事情。
她确实不该一味地忍着，她早该想到。
这件事并没有困扰小孩子太久，他们很快开始为新事情忙碌起来。
姜忘清楚暑假寒假都是卖书黄金时期，这段时间都在到处转悠找灵感。
卖多不如卖精，其实按照他现在资产，开个类似沃尔玛家乐福大超市都绰绰有余。
但书这种东西没有时效性，好运输易保存，而且调货顾不过来还可以在本地立刻印刷，实在再适合做生意不过。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座城市太安静了，什么热闹都没有。
——现代节日都仅限于百货大楼衣服打折，以及周边地区摆摆圣诞树光屁股小天使之类，看久了也就没意思了。
姜忘左右一合计，决定包下一个小广场做不忘嘉年华。
卖书当然是最重要。
教辅区，畅销区，漫画区，三个大类做不同主题展示。
纸片人立牌先订个十几款，再聘几个人穿玩偶服到处跟游客互动，中间穿插点好玩好吃小摊位，挑周六周日让全城人一起过节。
主意一定，他行动力变得极快。
彭星望负责去打探下最近同学们都在看什么漫画动画，最好拿个小本本填一下愿望单再统计下人气排名。
姜忘则去和消防局警察局申请报备，以及找足够多小摊贩参与这次嘉年华。
梅花糕肉松饼都来几家，尽量挑有工商执照干净店家过来摆摊。
再来点套圈拿玩具塔罗牌算爱情学业财富线，把小初高都涵盖进来。
彭星望一有事情忙就顾不上思考人生，每天早上带着小本本目标满满串门收集情报，在家也打座机找人聊天，嘴皮子比以前还要利索。
姜忘顺带也借着这个机会和城里几个初高中校长都接触了一下，免不了找人脉请客喝酒，意外获得了不少新朋友。
以至于有个副校长当场拍板，邀请彭星望到他们这来读高中，考高考低无所谓。
姜忘当场干了一大杯，看着也醉到快要说胡话，进退分寸滴水不漏。
他公司规模日益壮大，员工全部得亲眼过目再放进来，一个比一个给力。
A城接近半城都认识了姜忘这么个人，哪怕不认识他本人，也听过逛过他开四家书店。
——经过上次五千本事件，仓储规模进一步增加，很快就以闪电速度装修过审开了新一家。
姜忘跑嘉年华事儿跑空好几箱93号汽油，到最后睡着了做梦都在谈生意。
他做事细，严谨提防火灾踩踏之类事件，哪怕在管制松散2006年也处处留神，方案管理一改再改，改到员工都纳闷老板哪儿来这么多想法。
城里地图更是一闭眼就能背出来，哪儿是工业区哪儿有好吃蜜汁猪排店，哪几个小区小孩零花钱最多。
绕着绕着又回到老城区里，大白天地看见彭家辉靠着个垃圾桶在喝酒。
按常规视角，彭家辉嗜酒打小孩还成天穿得邋遢脏臭，是个很不讨喜反派角色。
但是冷不丁瞧见这么个反派角色一脸忧郁地靠着垃圾桶喝酒，又有点好笑。
姜忘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亲爹自暴自弃地摇着头喝酒，心想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他还是再一次选择停车走过去。
彭家辉一边挺哀伤地边唱歌边喝酒，都懒得管周围人掩鼻子绕开他时眼神。
然后就看见姜忘走了过来。
他有点慌张地坐直了些，又反应过来自己靠着个垃圾桶，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姜忘穿得西装革履还梳了个背头，闲庭信步跟彭家辉一块坐垃圾桶旁边。
“刚把你从住院部捞出来几天？”姜忘看了眼表：“现在才下午四点半，你被工作单位开了？”
“没开，”彭家辉噙着眼泪摇头：“我外派工作，已经把活儿干完了。”
按时干活，还行。
姜忘打量他一副哀痛欲绝样子，语气玩味：“然后呢？”
“然后——”彭家辉打了个哭嗝，仰头猛灌酒：“小艳跟卖黄鱼都在我床上。”
他抬手用酒瓶底猛敲脑袋，像是要拿瓶底敲掉看不见绿帽子。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中年男人哭丧着脸道：“我就是个垃圾！废物！败类！”
你确实是。
姜忘瞧见他惨成这样莫名心情很好，也当是工作累了休息休息，坐在旁边点了根烟，还从兜里摸出来彭星望上次没用完半包纸。
怎么当爹当儿子一个两个都这样，他明明感觉自己身上没这种喜剧天赋。
彭家辉擤鼻涕动作跟彭星望一模一样，惨惨好像被欺负得不行。
“你知道她说什么吗？”中年男人用纸巾猛烈擦脸：“她说我天天跑工厂，机油比卖黄鱼还臭。”
“然后小艳她当着我面把我手机号都删了，趾高气扬就走了！我甚至都傻了！”
彭家辉深呼吸一口，语重心长：“我跟你说，爱情是个坏东西。”
“碰烟碰酒都别碰爱情！！”
姜忘揉揉鼻子，暂且接受了亲爹给他第一条人生经验。
“不碰，”他只觉得好笑：“那你也少碰。”
当自己阅历收入都高于生父母时，好像很多拧不过来念头都能轻描淡写地被抹掉。
他现在占据优势实在太多，哪怕坐在垃圾桶旁边和彭家辉都像两个世界人。
“我碰不了了。”彭家辉特别忧郁：“我真是个废物啊。”
“那就不要做废物。”
中年男人动弹了一下，拿手背擦眼睛。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姜忘兜里手机又在震动，估计还是跟嘉年华有关消息。
他突然想起什么，重拍彭家辉肩。
“要不要来卖棉花糖？”
彭家辉愣在原地，重复了一遍：“我？做棉花糖？”
“对啊，”姜忘把硌屁股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理所当然道：“我要开嘉年华，还差个卖棉花糖。”
“机子租给你，摊位费免了，你就当来玩玩儿。”
彭家辉也是头一回听见这种事，摸着头道：“我行吗？不过我会做饭，切黄瓜丝特别细，应该行？”
“走，起来，”姜忘把他胳膊架起来：“你先去换身像样衣服。”
-3-
这个垃圾桶离彭家辉家很近。
亲爹也是刚失恋买了酒边喝边哭，哭傻了直接靠着垃圾桶瘫下来，感觉自己一辈子彻底完蛋。
等回家以后，姜忘捂着鼻子开窗通风，拿了本书把屋里霉味儿都往外扇。
“哎？”彭家辉忽然想儿子了：“你这个动作，特别像星星。”
“哥们我没想占你便宜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双手直摆：“可能是我太想小孩了。”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姜忘嫌弃道：“干脆先洗个冷水澡，我看看你有什么衣服。”
“卧室在那边，”彭家辉指路道：“那我先去洗了。”
浴室里水声哗哗响，姜忘环顾四周，一瞬间又回到十岁那年。
他许多记忆像是一盆豆子骤然发芽，又被硬生生盖上盖子。
男人强咳一声，拿着书继续开窗猛扇。
彭家辉洗很快，围了个浴巾跟他一块挑衣服。
姜忘也没跟他客气，挑一件扔一件。
“真脏。”
“这件不行，丑。”
“你这样怎么可能谈恋爱啊，”他反手把又一件油腻POLO衫扔垃圾桶里：“不行，你这都没法穿出门，上司看了也会烦。”
彭家辉心疼衣服还不敢反抗，很怂地在旁边小声拦。
“这个——这个总归可以了吧？”
“不行。”姜忘平直道：“穿出去别说是彭星望他爹。”
“也没要求你穿多高档衣服，”他拧着眉毛道：“紫绿紫绿你是想演个茄子吗？？”
于是将就着穿了件白，又拎着人去平价店里重新选三套衣服裤子，像样袜子也挑了好几双。
一结账五百三。
“欠着，”姜忘面无表情：“利率两点八，一年内还。”
彭家辉憋着表情点头。
“还，肯定还。”他想起来什么，又要找黑色公文包：“对了——”
“那五百不收利息，回头一块还。”姜忘心想你欠我可不止这一千，眉毛一扬转身道：“走了，去拿机器。”
公园里卖棉花糖那几位当然不可能请到嘉年华来，他是网上订购了机器又要到配方图纸，正准备找人好好琢磨。
彭家辉在机械公司干了好几年，来到棉花糖机旁边上摸摸下摸摸，突然就哎了一声。
“这机子你多少钱买？”他精神起来：“这玩意儿原理简单，其实我都能做。”
姜忘暂时没扩展业务打算，指指图纸问：“那你会用这个吗？”
机子刚接回来时候，他图新鲜想做两个拿回家，半炫耀性质地送季老师一个，再给星望一个。
结果愣是弄得满手糖渣不说，还差点把机子搞得过热烧掉。
……后来专门拜托保洁洗了半天。
彭家辉还在挠头，估计是劣质洗发水越洗越痒：“我试试。”
他对比着步骤图启动放糖，捏了根竹签一边踩踏板一边慢慢旋转。
第一个瘪掉，第二个就渐渐像样子起来。
到了第五个第六个，真就跟说明书里彩图一样，做得蓬松又浑圆。
看得公司里好些妹子围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做啊？”
“你好厉害喔！一看就会吗？！”
彭家辉很不好意思，主动把做好样品送给她们吃。
姜忘瞅着有意思，拍拍肩把机子直接送他了。
“算个副业，好好干。”
彭家辉这次真上了心，虽然醉意还没完全褪掉，但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了。
“你说那个嘉年华，是个什么东西？”
姜忘大致解释了一下，彭家辉边听边点头，搓搓手道：“那不行，我得先找地方多做些练手。”
“那个嘉年华，估计人流量大，需求也多，”他生怕给姜忘惹麻烦：“我做熟了，也方便多卖点，是不是？”
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