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出乎仪敏意料的是：这次太子并没有立马被废！
虽然他被康熙训斥为不孝不悌、窥探帝踪, 还给大阿哥一路押解回京，受尽奚落, 但是他没被废。
虽然他的好多亲信都被康熙宰了，赫舍里一族也被撸的撸、杀的杀，但他还没被废。
虽然他的很多待遇都没有了，被直接软禁在毓庆宫，出入都被监视着，但他依旧没被废。
仪敏：……
就……挺不知所措的。
尤其是当胤禛来请安时，她看到胤禛脸上明显的一块青紫之后, 就更懵了。
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啊？”
胤禛微微苦笑，含糊道：“给太子求情时，皇阿玛拿东西砸的……”
给太子求情？
仪敏觉得自己抓到事情的关键了！
她问道：“是你给太子求的情？”以至于他没被废？
不对。
仪敏想了想，觉得胤禛没这么大的面子, 又道：“是你皇额娘！”
只有身为皇后的卓沅，才有足够的身份和话语权, 能在康熙的盛怒之下，护住太子那岌岌可危的位置。
她不由的站起身来, 眯着眼睛踱了两步，对着胤禛说道：“你皇额娘做的对, 此时的确不是拉到太子的最好时机。”
胤禛也被皇额娘私底下教导过, 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对于温额娘的话，面上很是赞叹的点头，心里却对温额娘也佩服起来。
他以前只觉得，温额娘心胸宽广、为人淡泊安然，竟不想，对方留在皇宫, 仅凭只字片语，就能将情况推算的七七八八。
又听温额娘问道：“只有你给太子求情了吗？”
他连忙答道：“当时只有胤禛和大哥、三哥在场，此前皇额娘让人来传了信，让无论发生什么，只记得多安慰皇阿玛，再为太子说些好话就是……”
大阿哥和三阿哥啊！
他一说这话，仪敏就明白了，这俩怎么可能给太子求情呢，他们巴不得把太子拽下来呢。
不过……有他们两个做对比，胤禛友爱兄弟，体恤君父的形象，应该在康熙那里留下了些印象。
眼下他还在盛怒中，等他冷静下来，未必会欣赏大阿哥和三阿哥落井下石的行为。
毕竟，天下间每一位父亲，心里肯定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团结友爱的，皇帝也是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仪敏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府吧，你福晋也该等着了。”
胤禛又行了一礼：“那温额娘多注意身体，胤禛便先告退了。”
……
等胤禛走了，仪敏才坐下来，托着下巴思量着。
别看她在胤禛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还乱糟糟的、没理顺呢，归根结底，她只是对卓沅有一种迷之相信，坚信她所作所为定有自己的意思。
——卓沅是觉得，此刻不是废太子的最佳时机？
唔。也对。
要是真的时机合适，历史上就不会有废而复立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对康熙而言，太子之前的种种过错，随着‘一废太子’，恐怕都会有所消弭，甚至因为太子摔得太惨，还会有所反弹，反过来心疼儿子。
虽然有点离谱，但对于这些年亲眼目睹康熙偏心眼全过程的仪敏来说，也……并不是没可能啊。
只有在太子还未受到最严重处置的时候，他才会把先前所生的隔阂，通通都记在心里，等待一个最佳的爆发时机。
过了片刻，她抬头喊道：“叫玉兰过来！”
受到召唤的玉兰匆匆而来，恭敬问道：“娘娘找奴婢有什么吩咐？”
仪敏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安排道：“你让人给胤祎和胤祾都送个信，让他们这次务必不要表现的针对太子，最好保持中立，必要时为太子说两句话也未尝不可……”
大阿哥一党，定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三阿哥等人也必然要浑水摸鱼，这段时间，前朝后宫都是可以预见的动荡，她家两条小咸鱼还是要多多注意，尽量不要被卷进去才好。
“也给家里送个信，让三哥好生约束府上，都安静些，不要搞出什么动静……”
京城其他人家，大都不爱让家中优秀子弟出去外任，但董家就是不一样的烟火，董家小一辈的男子，大多一成婚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争着抢着要离京去闯荡。
闹到最后，京城的董府只留下董三哥一位镇宅的长辈，和几个还不到年龄放出去的年轻人。
不过，平时看不出来，但在这个时候，好处显现出来了，人少多安全啊，还不容易被注意到。
玉兰点头，“奴婢遵命。”
等她走了，仪敏独自回到寝室，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小憩。
但她没有睡着，而是在脑海里，把现如今的局势梳理一遍。
首先，夺嫡之态日趋明显，斗得最凶的就是太子和大阿哥。
但是，这两位皇子背后最大的势力，基本都被康熙打压的喘不过气来。
太子背后的索额图被康熙砍了，四位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忠心耿耿的哈哈珠子，这次也都被康熙以‘教唆太子’之名给砍了。
而大阿哥背后的纳兰明珠，早就被康熙罢了官，今年四月也去世了……
三阿哥虽也有心，但他书生气太重，身边的追随者也多是些读书人，著书做文章还行，但是参与夺嫡就有点够呛，只能动不动搞点小动作，不成大问题。
剩下的就是传说中的八爷党了。
仪敏微微挑眉。
就，怎么说呢。
现在的老八和老九，都是在宜嫔膝下长大的，或许是五阿哥一出生就被太后抱走，以及十一阿哥夭折的缘故，宜嫔对于养在身边的两个孩子都挺宠的，八阿哥从小到大，小日子过的可是相当不错。
再加上，老八的生母早就被卓沅提为了卫贵人，宫里同样生母为贵人的阿哥也不少，像是：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所以，八阿哥也一点不自卑。
而且他还……挺活泼的，尤其是在迎娶了宜嫔的族侄女：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之后。他很有些向小十学习的意思，要么就和八福晋游山玩水，要么就和老九一起做做生意。
康熙要是给他派发工作，他就老老实实的完成，康熙要是不给他安排事情，他也不沮丧，只一心和媳妇过日子，和兄弟玩耍喝酒……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往八贤王身上发展的意思，且目测以后也应该不会了，因为，八福晋她又怀孕了，继五年前八福晋生下嫡长子的经验，老八可是要好长一段时间在家陪媳妇孩子的，才没心情出来晃荡呢。
还有那位历史上被称为‘大将军王’的十四阿哥，不提他妈妈汉女的身份，就说他的性格，就是个纯粹喜文厌武的，平日里因为骑射太差，还被康熙拎出来反复训斥过。
但，他就是虚心认错，然后，死不悔改……
——和历史上的九子夺嫡相比，这场面真的和谐太多了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仪敏心里很清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多少也有一丢丢的责任，以至于很长时间，在看见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的时候，她心情都怪怪的。
综合完对方的情况，仪敏又打起精神来分析己方——老四战队的优势和劣势。
第一位就是懿贵妃和其身后的佟家。
本来这应该是主力队员的，但自从康熙二十九年，佟家上代家主佟国纲，在出征葛尔丹的战事中牺牲之后，失去这位优秀领头羊的佟家就逐渐飘了起来。
佟国维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如其兄长，这些年佟家在前朝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有康熙拉偏架，他早就给人干下去了。
而且！
他还两面下注！
一边对四阿哥嘘寒问暖，一边又和太子勾勾搭搭，有时候还能跟大阿哥扯上点往来，就连三阿哥那儿，他也刷过几次好感度。
反正康熙是他外甥，每一位阿哥也都是他的侄孙，作为舅公，多和几位小辈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绝对没毛病啊！
别人怎么想的不知道，但仪敏对他的操作只窒息——什么玩意啊！
综上所述，指望佟家一心一意的扶持，基本上不可能，他们敢投奔，胤禛还不敢接受呢，鬼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反水了？人家可不止一位好侄孙！
所以，佟家暂且放一边，不能急着算上。
第二就该是德妃的遗泽和乌雅氏一族了。
乌雅氏倒是一门心思扶持老四，但他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还是薄弱了些，更多还是处在打打下手的位置，大事指望不上。
——第三就是卓沅了。
仪敏睁开眼睛，她轻轻揉着太阳穴。
卓沅是打定主意要扶持老四的，而且以她对卓沅的了解，她既然选定了，那么只要老四不做出什么让她难以忍受的事，那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胤禛你小子可要乖啊，要是调皮捣蛋的，惹怒了你皇额娘，那后果可无法想象哦。
而几个阿哥里面，老六、老十自然是偏向老四的，还有章佳贵人生的十三阿哥……
最后，她微不可闻的呢喃道：“我身后的董家也能提供一定的帮助……”并不一定会站队，但是开开绿灯还是可以的。
她吐出一口气，又安心闭上了眼睛，翻过身去睡觉了。
——这样一副好牌，怎么也不能给打烂了吧？
……
宫外，六贝勒府。
作为第二批放出宫的阿哥，六阿哥不像前面几位哥哥，先是贝勒后是郡王的。
他起点要稍微低一点，出宫封的是贝子，是出宫办了几次差之后，才被康熙封为贝勒，而且至今没个封号。
他后面几位弟弟也是一样，包括温贵妃生的十阿哥，也都是按照这个流程走的，只不过老十多了个‘敦’的封号而已。
在收到宫里温贵妃传来的消息的时候，老六刚从福晋的院子里出来，正准备去书房温书。
接到传信，他先是一愣，后又站在原地思索了良久，对着随从吩咐道：“备车，去敦贝勒府上！”
……
敦贝勒府。
见到来拜访的老六，胤祎也不惊讶，他们兄弟一向感情好，又住得近，彼此串门蹭饭是常有的事。
胤祎笑道：“六哥，你今日来到巧，我府上新来了一位江南的大厨，正好让他给露两手，”又问道：“嫂子怎么来啊？还有暄儿……”
六阿哥表情很严肃，“我有事同你说，去书房吧。”
胤祎一懵，“哦”了一声，也没问什么事，就乖乖和老六去书房了，进了书房，把门关上，他才小声问道：“什么事啊？”
老六问道：“温额娘的传信你收到了吧。”
胤祎点点头，老实道：“收到了。”
老六又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看着胤祎明显没什么想法的表情叹了口气，直言道：“太子看着不行了，老大也未必讨着好去，老三更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