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师兄
自从魔渊和十三州因为妖兽侵袭之事关系和缓后,十三州就鲜少出现寻魔阵的痕迹。
各处山川洞府中，不少修士因为寻魔阵的苏醒而惊诧地睁眼，掐指推算起十三州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毕竟寻魔大阵上一次出现还是魔渊侵袭十三州的时候,现在寻魔阵突然复苏,因为寿元漫长而见证过两族纷争的修士不得不感到担忧。
只是被推算之事似乎被天道遮掩，让人根本看不清模样。
唯一的能庆幸的只有寻魔大阵并未全部释放，存在的时间更只有半日，显然闹不起什么动静。
不少闭关的修士虽然对此感到困惑，但也多少松了口气，而后带着各自不同的心绪继续归于寂静里。
而在出现过寻魔阵的望月州某处草野,大批修士正源源不断地从四方赶来，最终聚集在附近。
出身太华宗曜阳峰的剑修踩上了被寒冰封冻的丝缕魔息,环绕在周身的炽热剑意顷刻间抹消了一切痕迹。
而在剑修身旁，天外城城主正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草野间，一道巨大的沟壑显然是被惊人的剑意所斩断,尚未消融完的冰雪也散落其中。
城主忍不住咋舌道：“也不知是哪方魔修闯入了十三州，这般凌厉的剑意，不知会不会是驰……”说到一半，城主突然止住了话头，略有些愧色地看着身旁的剑修，“怪我,怪我,新魔主与十三州已有盟约，说好了不会再踏入十三州一步。新魔主向来守信,想来这次闯入望月州的魔修定然不会是他。”
而除了说话的城主，其他从望月州陆续赶来的各宗族修士也紧张地关注着剑修。
自从驰光剑堕入魔渊，现在最受十三州警惕的魔修便是曾经的驰光剑主。
被各种目光包裹,剑修神色不变，语调冷淡：“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他已经和太华断绝了关系，看我做什么？”
听到青年的回答，四周明里暗里的打量顿时有些尴尬地侧过头去，并且讨论起先前从天外城离去的老者会不会和寻魔阵的复苏有所联系。
见此场景，一旁守在剑修身旁的太华弟子都皱起了眉心，施展术法构建无形结界，屏蔽外人的感知。
“唐年师兄，会不会真的是他回来了？”有弟子主动开口，语调间满是担忧，“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件事禀告万律堂，并且提醒灵音师姐一声？”
但名唤唐年的剑修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向着剑气沟壑走去。
唐年俯下身，伸手触碰沟壑的边缘，感受着湿润的土壤弥漫的寒意。
土壤之中并无任何魔息的存在，沟壑的斩断者显然没有和被追寻的魔修产生任何过分的冲突。
唐年松开了土壤，给出了否决的答案。
“没有魔息，没有凤凰火，此事与他无关，无需禀告。”
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又是大批修士御剑划过苍穹，特地前往下一个寻魔阵出现过的地方。
唐年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虽然口头上说着相信驰光剑，但周围的修士却比谁都更希望出现在十三州的魔修是新魔主。
毕竟只要新魔主违背了不入十三州的盟约，那修士们就多了一丝饭后闲谈。
而在修士们纷纷找寻着寻魔阵踪迹和魔修身份的时候，望月州之东的某片山林里，一道道灰烟缓缓升起。
在人界十三州里，每一州都各有特色，而其中最为苍翠的无疑是望月州东侧的青州。
青州州如其名，放眼望去，四处都是大片山林和草野，枝叶间透露着浓郁的生机。
而灰烟正巧出现在一片几乎无人会靠近的古林里。
古林间的空地上，剑灵正在对着玉简研究烤肉。
所有赶往望月州的修士多半都想不到，寻魔阵的临时阵眼早就带着剑灵捆着目标跑到了望月州相邻的青州。
只是明明已经是顺利离开了望月州，但剑灵却还是忍起了眉心。
现在令剑灵苦恼的正是眼前的烤肉。
火堆已经升好，用的是顶级凤凰火。
肉材也已经准备好，用的是叶淮晴在城西杀的狂化小野猪
可是试图现学现做解决好晚饭的剑灵认真看着刻录了原著的玉简，怎么也想不出祁长安洒在烤肉上香料是什么。
他在心底猜想了许多次，但完全一无所获，根本猜不出是什么样的东西能随意一洒就能让烤肉变得香味扑鼻肉质酥嫩。
不得已，眼看身前的野猪肉都快被烤成野猪炭，自尊心颇为强烈的剑灵只能抿平了唇角看向自己的主人，试图寻求主人的帮助。
但是明剑剑主现在也顾不上野猪炭了。
叶淮晴转着一根新折的树枝，正对着身前闭眼休憩的新魔主比比划划。
新魔主安静地坐在树荫下，脖颈手腕和腰身都虚虚挂着好几根贴满封魔符的锁链，触碰到衣摆的草丛正飞快地失去生机，造就了一地的枯黄。
看着二师兄制造出的枯萎和脸上不变的神情，叶淮晴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在利用二师兄对自己的忍耐把人抓住后，她就连撕一百张传送符逃出望月州，带着二师兄和剑灵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生怕二师兄被十三州的修士们借助寻魔阵发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知晓其他人对新魔主的态度，所以也不敢让二师兄突然接触到其他修士。
但看着二师兄现在的模样，叶淮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少年剑客意气风发，在她的记忆里，二师兄喜听浪涛喜听风声，总是学着话本子里的剑仙换上一身白衣，一年四季都会在试剑台上练剑。
虽然不善于和他人相处，甚至会因为女修的靠近而浑身僵硬，但二师兄无论如何都不是现在这幅由内到外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
外笼着吞噬生机的死气，心中又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叶淮晴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感慨着，同时握住在手中上下抛着的树枝往二师兄的肩头上一戳。
翠绿的枝叶顿时变得枯黄，更在松手时被燃烧成灰烬。
一直一动不动的二师兄睁开眼，神情间难得浮现出了些许的不赞同。
随便试了试二师兄身上的死气，叶淮晴摸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被自己绑来深山老林的二师兄。
她有些弄不清楚二师兄身上的死气从何而来，正常情况下，凤凰火应当是饱含生机的纯净之火才对。
只可惜二师兄出现得太过突然，她和二师兄都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在两人重逢后，唯一能解答她疑惑的二师兄成了一个闷葫芦，对于什么都闭口不谈，堪称消极抵抗的典范。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都想过自己会有要追着二师兄四处跑并且想办法让对方开口的一天。
毕竟往常的岁月里，通常是二师兄追着她和五师姐满衡虚地跑，同时嘴里大喊着不准她俩看话本，必须先老老实实温习太华学宫安排的课业。
想了想，叶淮晴还是努力让二师兄好好回应自己。
“二师兄，我们到这里已经两个时辰了，你还没接受我跑回归元界的事实吗？”
“你一直不说话，就不觉得这个场景很像你以前帮我买的话本子吗？霸道神君强取豪夺落难仙娥，仙娥忍辱负重，在后期将神君一刀反杀，你想反杀你好不容易跑回来的小师妹？”
“二师兄，正常情况下，见到五百年没见面的小师妹，你不应该又激动又开心，问问我在上清界过的如何，又为什么会回到下界，伸手在我头顶比划比划看看我又没长高吗？”
叶淮晴认认真真地说出了一大段的话语，视线紧紧盯着二师兄面上的表情。
只可惜二师兄的神情还是没有太大变动，只是添了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叶淮晴又努力想了想，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二师兄身上松松垮垮的锁链上。
叶淮晴决定掏出杀手锏，不给二师兄留下最后的面子。
“二师兄，低头看看困住你的锁链，嗯，就是那三条随便缠缠的，一看就锁不住人的，然后看看它上面的封魔符，”叶淮晴托着侧脸，慢悠悠地开口，“二师兄，发现了吗，锁链上的封魔符都是假的，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我追你时封魔符已经用尽，现在这个是随便凑数的。可我记得你在太华学宫时符篆学在各峰剑修里学得最好，所以……二师兄是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而在叶淮晴说话的同时，剑灵起身走上前，随便扯下一张锁链上的灵符展开。
一直沉默的二师兄微微怔楞，而后僵硬地看着剑灵展示出了“封魔符”上在岁丰城学画小纸人符咒时画错的残页。
二师兄瞳孔微缩，张口就想解释，但在撞上叶淮晴的目光时又一阵僵硬，决定直接趁着寻魔大阵消散而化作萤火离开。
但是叶淮晴先一步看出了二师兄的意图。
叶淮晴揉了揉拳头，笑着开口：“跑啊，你继续跑，你再跑我就继续花上品灵石开寻魔阵，顺便抱着明剑跳东海里淹死，死后变成鬼修就爬去找大师姐告状，说是你黑化成魔主后用锁链把我捆住丢进去的。”
刚要重新凝聚出魔息溃散成萤火的二师兄生生停下了自己的魔息，神色错愕地看着自己五百年未见的小师妹。
叶淮晴眉眼弯弯地抱着明剑，虽然嘴上说着去跳海，但通身的气势看起来更像是要把魔主给生生劈进海里。
“二师兄，魔渊的魔宫结实吗？”
二师兄一阵沉默，迟疑半天后才张了张口。
“小师妹……”
二师兄终于说出话来，语调间满是无奈，只是音色对比以前沙哑了许多，就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称谓，叶淮晴微一怔楞，而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明剑。
“嗯，二师兄，好久不见，我回家啦。”
一边说着，叶淮晴一边张开双臂，试图抱一抱自己久别重逢的师兄。
但是看见叶淮晴靠近自己，二师兄的脸色又苍白了许多，身形又隐隐有化作萤火的趋势。
只是在二师兄彻底因为惊慌而重新散成火光前，尽职尽责的剑灵彻底放弃了野猪炭，选择走上前将贴满了封魔符的披风盖在了新魔主的身上，勉强扼制了魔主散成萤火的冲动。
没有封魔符的只是明剑剑主，不是剑灵。
在二师兄的溃散被封魔符短暂的压制住时，叶淮晴轻轻地抱了抱二师兄，在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后又及时松开。
“别担心，二师兄，你身上的死气伤不到我的。”
知道二师兄在畏惧着什么，叶淮晴伸出了自己毫无伤痕的双手。
而像是想要向二师兄进一步证明叶淮晴的话语，一旁的剑灵随手将一捧杂草放到二师兄的怀里，而后在杂草燃烧时拉着主人的手摸了摸二师兄的头顶。
虽然失去了修为，但是回到下界的上清修士不会被任何威力亚于飞升雷劫的存在伤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