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船夫

鬼界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变了颜色，我从会议中清醒过来，抬眼去看，只见漫天刺目的红，就连云都染着血色。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顾指尖的伤口，赶紧去看周围。河面倒映着红色天空的忘川河仍旧在静静流淌，我看着水面上不远处仍旧在摆渡的船夫，急急忙忙冲了过去。踏上甲板，我尽可能装出一副初来乍到的模样，说：“我要去魔界，麻烦您载我一程。”船夫在忘川河上渡人无数，记性却是极好，他抬眼看我，然后道：“仙子可还记得我？上一次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然令仙子不顾一切跳下这忘川河。”我不便解释原因，只得语塞，时间一长，就连脸色都涨红了。船夫见我如此，也不勉强，只是对我说：“既然仙子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这鬼界与仙界大有不同，仙子此次再不可中途离开了。”我松了口气，忙对船夫保证，此次坐船，我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走了。船夫却好似不放心一样，途中与我再三约定。自觉理亏，我只好次次都答应，等船在忘川河上行了一阵的时候，船夫似乎终于对我放心了，再不与我多话。独自坐到船舷边，我靠着船篷，望着发红我的河面出神。这样的天色实在是太反常了，但无论船夫还是刚刚路过的鬼界其他人，却都像看不到一样，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去看这颜色反常的天空。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么？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我觉得那血色几乎要印到我眼睛里了。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不自觉地摸了摸随身带着的龙蛋，觉得十分不安。眼睛受不了如此刺目的光，我看了一阵，还是选择低头去看岸上一丛丛的彼岸花。现在，天色成了这样，就连彼岸花的颜色都红得不再浓烈了。看着水面上彼岸花的倒影，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突然，平静的水面被打破了，一层层的涟漪晕开，将水中的倒影搅乱。我循着涟漪的中心去看，恰瞧见船桨击在水面上。啪！船夫用力将船桨往水面上一拍，就像在驱赶什么东西一样。刚刚还不安宁的心神因为船夫的动作恢复了平静，我看着他，轻声道：“多谢。”“仙子可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船夫见我回神，继续重复单调的划船动作。他划船的动作很有规律，就连船桨划破水面时泛起的涟漪都大小相近。对于划船这项工作，他既是熟能生巧，也是真得放在了心上。在我还是温芯的时候，船夫给过我许多帮助，但现在我却不能将心中所想告诉他。我笑了笑，说：“没什么。”船夫自然能看出这是敷衍的话，却并没有戳穿我，他只是沉吟了一下，然后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仙子你用眼睛看到的才是真的。”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令我不寒而栗。其实，在如此诡异的天色当中，无论船夫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什么话，都会让我觉得难受。但不知为何，这一句杀伤力极强。我浑身都觉得难受，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丢进了忘川河里，正失去了意识，往下沉。那时候，我沉浸在虚假的表象中，虽然得到了打开真相的钥匙，却并没有将它用到最该用的地方。直到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了船夫所言，这才明白，那天身体上的所有反应，都是对我那颗总是不断逃避的心的惩罚。不知道过了多久，船终于靠岸了。魔界的天空颜色是正常的，我抬头看着通透的蓝天，整个人都恍惚了，甚至眨了眨眼，去确认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得。我虽已经从负面的情绪中被船夫唤醒，却到底还有想不明白的疑惑，等浑浑噩噩走到了街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船上了。大梦初醒般回头，我匆匆往回跑，想要问一问船夫那句话的意思。岸边水草站直了腰在风中摇曳，被船压出的痕迹浅浅的印在身上。我赶紧去望，却只瞧见宽阔的河面跟远处越来越小的影子，船夫已经回鬼界去了。叹了口气，我只好将此事暂时放下，先去解决如今的燃眉之急。龙蛋还在我身边，没有一点要孵化的意思，简直是个圆了一点的烫手山芋。我把它捧到手上看了又看，强忍着抛到河里一了百了的想法，到底还是带着去找熟悉魔界的堕仙。我虽然在魔界待过一些时日，熟人却不多，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位如今已有子女的堕仙算半个熟人。事到如今，已经没别的法子，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揣着龙蛋跑去见她。龙蛋这东西，算是个稀罕物，已为人妻的堕仙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想了想，对我说：“我是没法子了，不过兴许资历老的堕仙能有法子，咱们去找他们瞧瞧吧。”于是，这一天我都在奔波中度过。从这个堕仙家赶到那个堕仙家，将一个冷冰冰的龙蛋活生生给揣热了，也没弄明白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我又带着它去了魔界最大的堕仙聚集地，让大家随便看。一群堕仙围着这颗龙蛋转了一圈又一圈，每一个的眼里都写着疑惑。他们在仙界跟魔界都待过，其中几个甚至还在妖界待过，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如今面对这颗蛋，他们也束手无策。“说实话，这蛋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就是这平平无奇坏了事，一点特征也没有，实在让人说不清楚是从哪里来的。”最仙风道骨的堕仙看了一阵，终于第一个开了口。在我以为事情又要陷入僵局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不过，这龙蛋没准是仙界的一个新契机。”见终于有了一点线索，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希望这位颏下长着长须的堕仙能多说一些。可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异变发生了，紧闭着的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