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来晚了

我曾经在人间看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上面说人在死前的时间流速会发生变化，缓慢到能够让人去回忆自己的一生。这种说法或许是真的，下坠到火焰海里变成蒸汽而死应当是一瞬间的事，我却到现在还要意识。火舌舔上的我的手臂，终于将我精心准备的吉服完全焚毁了。下一个应该葬身火海的就是我了，在被炙热火焰烘烤的痛苦过程中，我甚至有闲心去心疼我的衣服。结婚这种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纵然新郎将我一颗心蹂躏了千百遍，我为婚礼所做的准备却是无辜的。那些红烛帷幔还有我亲自去挑选的彼岸花，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处便被浪费了。思及此处，我拼了命的将头从火焰海中探出来去看夙儿。如果早知那些东西的真给别人做了嫁衣，有可能会用在夙儿身上，我便恨不能早上便将它们都毁掉。此举实在小气得很，但我既然要死了，那小气一些便也没什么，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在被火焰吞没的最后一刻，我拼命挣扎着看了夙儿最后一眼，我要记住她，如有来生，一定要让她****。夙儿看着在火焰海里拼命挣扎的我，脸上的表情渐渐由恶毒转向得意。她知道，我死定了，因此感到十分快活，快乐得现出了少女独有的娇俏。她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除了轰鸣，什么都没有。我头疼欲裂，身体则由于过度的灼热，已经失去了感觉。原来被烧死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那是我的妖丹即将破坏的前兆。无欲那个人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却到底是救过我数次，我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却能在最后的时候，将他当作朋友，认认真真说一声永别。哦，对了，还有远走的枝鹤跟已经长大的小妖皇。我在剧痛中回忆着他们，渐渐平静了下来。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不知是视觉系统已被焚毁，还是火焰海的底下就是这样黑暗。这样死了，真得是令人不甘心。我在最后的最后，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百里司，那个将要在今日成为我的丈夫，却屡次背弃我的男人。已经消失的痛再次回到身上，我感到一阵剧痛，曾经属于猫妖的妖丹终于是彻底破碎了。它在我的胸腔中发出极低的一声响，那声音像落地的琉璃制品一样细脆，我耳中的轰鸣随着这一声轻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远处传来的嘈杂。那嘈杂中夹着人声，模模糊糊地像在呼唤我的名字。这应当就是回光返照了吧，我痛极了，也累极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关注外界的任何事了，任凭自己坠入火焰海底化作灰烬，我彻底死了。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我，在意识的尽头，是百里司伸出手迎接我的画面，他穿着吉服，想要牵着我走到礼堂里去，温柔地笑着对我说：“阿芯。”我想向他走过去，却怎么跑也赶不上他，而他也没有等我。他跑到了一个同火焰海一模一样的地方，纵身一跃就要向下跳。可是，黑白无常及时赶来拦住了他。于是，我到底还是没有等到他，我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怀着心中一点若有若无的温暖。许是活着的时候实在太苦了，温芯终于在生命的时刻得到了一点慰藉，即使清楚那都是假的，她仍是忍不住沉溺了进去。死者已矣，之后的所有，便都要由活人来承担了。百里司拼了命的向前追，却到底是晚了一步，他的运气不可能总是那样好，上一次他如愿救下了温芯，这一次上天便用事实给了他结结实实一耳光。他跪倒在火焰海上的断崖边，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最后的最后，他连温芯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只看到了一点随着蒸汽飘扬在空中的红绸。那是温芯吉服上的装饰品，同他身上的吉服颜色一致。虽然碍于规矩不能见面，但他曾偷偷去看过温芯为婚礼准备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很好看，尤其是那件吉服。他曾经想象过那件衣服穿在温芯身上的模样，红衣白肤的美人，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猫眼，让他几乎等不到婚礼那日，便要去跟温芯欢好。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百里司苦等了这么久才将温芯劝回来，美好的生活却还没有开始就提前结束了，温芯死了，跳进火焰海里，灰飞烟灭。也许，这就是对百里司的报复，包括之前准备细心准备婚礼的模样，都是在磨刀，好等成亲这天一刀捅进百里司心里，将一切都结束。百里司身上还穿着吉服，在温芯死去的这一刻，显得尤为滑稽。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丧服更合适，毕竟喜事已经变成了丧事。百里司行尸走肉般向前走，他一步步逼近火焰海，那个刚刚将温芯吞噬的地方。火焰海对一切生灵一视同仁，纵然百里司是鬼王，跳下去后也断然没有活路，鬼界只怕又要再乱一次。站在一边的夙儿早没了方才的气势，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睛恢复了在百里司面前一贯的水灵模样，她看着百里司的动作，发出了一声惊呼。一直急急往这里赶的黑白无常，远远看见断崖边的两人便觉得不妙，等听到夙儿的惊呼后，更是心中一凉。他们二人不顾火焰海旁的高热，拼上一身灵力冲到了百里司身边。空壳似的百里司对身后多出的两人毫无察觉，只一味想着要自我了断，再不在这个孤寂的世上待了。在他将一只脚迈出悬崖的那一刻，黑白无常终于抓住了他的衣角。他们用力将百里司拽了回来，死死的控制在悬崖上。夙儿则突然哭出了声，她断断续续地说温芯是自己跳下去的，又说都怪自己没能劝住温芯，将事态搞得愈发混乱。这一日，鬼王的婚事化为了泡影，罩在鬼界上面的阴影则再此笼罩了过来，鬼界又开始了一场混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