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最后一次机会

来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我觉得殿内走廊的设计实在是太糟糕了，曲折又不透光，跟我一样碍事又碍眼，尤其那些转弯的地方，让人跑也跑不快，藏也没处藏。在转弯的地方追上了我，百里司握住我的手腕唤我的名字：“阿芯，你等等！先听我说，好吗？”见我刚刚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走，百里司慌了，他丢下夙儿，追着我跑了出来。我心想，他到底还是有些在乎我吧，不然不会丢下终于失而复得的夙儿。这想法撕扯着我，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跑开之后该做什么，如今婚礼在即，我终于决定放下心结给百里司一个机会，难道真得能一咬牙一跺脚就反悔吗？自然是不能的。“阿芯，你说过会相信我的。”百里司逆光站着，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许多，他的表情是模糊的，脸半遮在阴影里，低声对着我解释：“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不该被无关紧要的人跟无关紧要的事破坏好心情。“原来，夙儿竟是无关紧要的人么？”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几乎不敢听到百里司的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更想当一只鸵鸟，但我又实在不想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那样实在太自欺欺人，也太可怜了。“她并不能算是夙儿。”百里司回答了我的问题，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我的弦外之音。说到底，夙儿就是横在我跟百里司之间最大的沟壑。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夙儿的替身。百里司说他的心里只有我，我想将这理解为他只爱过我一个人，却又觉得根本不可能。想起了在夙儿墓中的所见所闻，我无法相信百里司那时的表现都是假的，那种自动流泻出来的柔情跟爱意绝不是虚假的。我抬头去看百里司的眼睛，那里面是前段时间打动了我的真诚，我避不开那种光芒，决定也对他坦诚相待。我说：“婚礼会是我等你的最后一次，如果你来晚了，那就是告诉我：不必等了。我会转头就走，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心像被浸泡到了柠檬汁里一样泛起酸意，我承认自己是嫉妒夙儿的。在百里司的人生里，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来得及参与进去，而夙儿则填补了他感情上的空白。这一点，由不得我自欺欺人。毕竟，夙儿同百里司的感情曾经是那样刻骨铭心，惊天动地，闹到天界都知道了。“你以前爱过谁，同我并没有什么干系。但是，婚姻需要的是忠诚，至少在人界是那样。或许鬼界要开放许多，但我到底做人的时间最多，所以学不来大方开朗的做派。”我郑重其事地对百里司说了自己的想法，语气认真又恳切。见我已经不生气了，百里司松了口气。面对我的义正言辞，他毫不心虚，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说：“我绝对不会再让阿芯等着了。”有些东西可以一直埋在心里，有些东西却必须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才好。就像伤疤一样，有的必须藏起来舔舐才能愈合，有的却必须暴露出来才不会发炎。我其实拿不准夙儿的事对我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性质，若说是情敌，夙儿认识百里司要比我早太多，这话我没资格说。在比资历这一点上，我毫无胜算，因此只能当着百里司的面将伤疤撕开给他看，好让他理解我的心意。我哽咽着说：“我能接受你爱过夙儿，也能接受在你心里夙儿一直很重要。但是，百里司你得明白，那是因为夙儿是你的过去。我要做你的现在跟未来，便不会在意过去，但不在意并不代表不介意。”百里司脸上现出动容的神色，好像有话要说，只是碍于我的情绪所以欲言又止。我看破不说破，难得抓到这个一吐为快的机会，一定要说个够本才算完。这件事跟煎饼果子差不了多少，一直放任下去只会越摊越厚，与其等着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还不如让我自己戳破了完事。在这段感情里，我从未如此清醒，擦干泪，我离得百里司远远的，说：“这真得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擅长撂狠话，一句话说完直将心烧得发疼，就在我准备强撑到底转身离开的时候，百里司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今日，我百里司以鬼王名号立誓，今生今世，若再有负于温芯，便天诛地灭，魂飞魄散，生前受尽苦楚，死后骂名无数。”百里司在立誓，而且还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誓，他将自己的今生后世都押上了，只为换取我的信任。很难不动容，我回头去看他，见他脊背挺直地站在原地，右手两指并在一起对着天际，终于不再流泪。誓言已经说完，百里司走过来替我擦干净眼泪，柔声道：“别哭了，新娘子哭了就不好看了。阿芯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可一定要笑得好看，不然叫人瞧见还以为我婚前欺负了妻子。”百里司实在是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语，明明是好意，传到人的耳朵里却满是歧义。我知道他是想哄我，却还是被他最后那句偏离重点的话给气得有些哽咽。我心累得很，不想再开口了。百里司这个人，见缝插针的本事跟浑水摸鱼的兵法都学得不错，他趁热打铁向我接受：“那女子的来历十分蹊跷，我总觉得不放心才要看着她，这其间的事实在一团乱麻，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请夫人放心，我必不会再有负于夫人半分。”这情话实在是动听极了，我心底的柔情蜜意几乎就要再次复苏，但过去的记忆总是适时冒出来，提醒我百里司根本是个渣男。于是，我默默不语地挣脱了百里司的怀抱，不慌不忙地向自己亲手布置过的宫殿走去。先前的好心情已经回不来了，我看着摆了满殿的红蜡烛，又看看自己亲自装扮上的彼岸花，觉得满屋的红色实在太碍眼，害得我眼睛干涩不说，还恍惚间产生了这些东西都是给别人做嫁衣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