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做戏

我如百里司所言继续在无常殿里坚持着，纵然是在笼子里做一只金丝鸟，也做得合格。心情不佳，身子却到底是慢慢的好了起来。只是，百里司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也许是我日渐好转的身体状况让他觉得不必再在我面前做戏了吧。有时候，我也会望着百里司先前常常进来的殿门发呆，鬼婢见我如此，都是温言劝我回去歇着。起初，我都是看她唇形猜字，后来却渐渐能听见一些了，终于听力彻底恢复了。那之后，我的味觉和视觉也愈发好了，竟已不是个废人了。我不知该将这归功于孟婆的定魂珠还是百里司逼我喝下的汤药，只是暗自庆幸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能当一个正常人。身子好了，我便在无常殿里呆不住了，常常去忘川看南沐恩。后来，忘川去的多了，便又想起鬼市的鬼先生。上次去鬼市的时候，我如同行尸走肉，没能好好领略鬼市同人间集市的不同风情。这一回，我存着要好好逛一逛的心思，却偏偏天不从人愿意。鬼婢被我留在殿中，是故我是一个人出来转的。才入鬼市，我便看到了百里司跟苏岚，那抹红衣热烈的耀眼，晃得我才能分辨色彩不久的眼睛阵阵发疼。苏岚的模样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光彩照人，神采奕奕，半点也不像是受了刑罚的模样。想必，所谓对惩罚苏岚的说法也不是给我的交代而已，毕竟对自己心里的人，百里司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他们看起来确实是郎才女貌，肩并肩走在鬼市上逛街，就如同人间的情侣一般和谐。这样相亲相爱的场景，让别人瞧了是养眼，让我瞧了便是碍眼了，我见他们两个人感情这般好，不自由主地嫉妒。虽说我腹中有百里司的骨肉，但我并非鬼界中人，所依仗的从来只有百里司施舍的虚假情谊，是没有站出呵斥他们的资格的，我只有站在原地嫉妒的资格。不愿受这样的刺激，我默默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转身离开。我离开的姿势一定极狼狈，但我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竭力掩盖着自己的慌张，我在鬼婢问我逛得是否开心时撒了谎。我张开口，一字一顿道：“鬼市很有趣，只是我累了。”鬼婢向来天真，不疑有他便伺候我歇着。我重新躺到床上，脑海中百里司跟苏岚并肩行走的场景挥之不去，简直要令我发疯。指甲险些陷进手心里，我想：百里司一定会厌恶我之前陷害苏岚的手段吧，一个放置孩子的容器竟然还敢陷害鬼王心爱的女子，还真是自不量力。“鬼妃娘娘，你怎么了？”鬼婢一直忧心我，感到一点异动便过来了：“需不需要请鬼医来看看。”鬼医有什么用？我现在的问题不在身上而在心里，佯装出一副疲惫的模样，我安慰她：“去歇着吧，真得只是累了而已。”松了口气，鬼婢接着说：“那就好，鬼王交代过奴婢要好好照顾娘娘。今天，鬼王要来给娘娘送药，奴婢真是要一万个小心了。”“百里司要来？”我心中一惊，心想他还真是会挑时候，难不成是今日跟苏岚浓情蜜意逛街时，发现了我就跟在后头，所以又要来做戏安抚我。其实，这又何必呢，我又不敢闹什么脾气。当晚，百里司果然出现了，他带着一碗药，味道血腥至极，令人反胃。味觉恢复之后，这汤药的味道比先前更浓烈了，单是闻着就令我难以忍受。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先前是如何将这药喝下去的。像先前一样将药碗放在一般，百里司坐下来问我的身体状况。我尽可能不表现出对那药的反感，只希望能借此不令他生疑。这碗药我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喝的，只是若表现出来，百里司必然又会同我做戏，他若说爱我，我便不能保证坚决如初，因此我决议趁他不备，将这药倒了便是。“阿岚。”百里司轻轻唤我：“你累了么？喝完药便休息吧，我不打扰你。”见百里司没有提及鬼市中的事，我不知他到底是没发现我，还是发现了却装作不知，等着与我秋后算账。于是，我也不肯露出马脚，只道：“上次苏岚送来的果子还有吗？上次就是有那果子，我喝药的时候才好些。”百里司想要招呼鬼婢去取，转念想到上次仅剩的一颗被白无常跟鬼医带了出去给他，方意识到那果子在他那里。他嘱咐我先喝药，说即刻就去取来给我便又出了无常殿。想到必然是我上次喝药喝得那般痛快才令百里司现在这样放心，我笑着端起药碗端详了一阵里面恶心的液体，见无常殿内的鬼婢都因百里司的到访而避到了外殿伺候，我不动声色地将药倒在了花盆里。生怕这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引起百里司的怀疑，我又倒了几杯水进去，直到药味被掩盖得差不多才放心回塌边坐下。估摸着百里司该回了，我心一横，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将碗里残留的药汤抹了些在唇边。偏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我暗自想到：这样一来，才是真得天衣无缝。与我猜得差不多，我大功告成的时候，百里司刚刚进殿，手里托着那枚红果子。我低头不看他，做出一副强忍恶心，几欲呕吐的模样，接过果子咬了一口。百里司闻到我周身浓烈的药味，果然没有起疑心，他见我吃下果子好了些，试探着对我说：“阿芯，我知你在这无常殿里住的不开心，去鬼医谷里安胎如何？”我被红果子的果汁略呛了一下，捂住嘴咳嗽一阵，反问：“那里跟人间比更好吗？”“你会喜欢的。”百里司言之凿凿，却仍旧是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其实他不必这样，他这样找理由来搪塞我，根本多此一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