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偷跑
“话说回来，你脚上的伤不要紧了吗？”
“嗯～～多亏悠介你的帮忙，已经没关系了。”
“这样啊……”
两人并肩漫步在室外的幽静小径，两边传来沙沙声响。
加藤悠介仰起头，发现是风吹过苍郁的茂密竹林，使树叶发出摩擦声。
这里的竹子多到数不清，它们的长势很高，彼此靠在一起，形成绵长的隧道。
皎洁的月光从竹林缝隙漏进来，搭配上点缀在两侧的灯笼与篱笆，使整条小路散发出沁凉的气息。
一阵早春的寒风呼啸而过。
加藤悠介想了想，将自己的羽织外套脱下来，给惠披在身上。
“悠介……？”
“晚上的温度有点低，小心着凉。”
“可是，我已经有一件了啊？”
“那就再加一件，这样比较保险。”
“那你呢？”
“我没事。”
惠歪头看着他，脸上漾起淡淡的温暖笑容，然后抬起左手，“虽然这样大概没什么用，不过，要来牵手吗？”
“……好。”
加藤悠介微笑颔首，果断地牵住那只手。
两人继续向前，经过一个个间隔相等的灯笼，往竹林最深处走去。
“仔细一想，我好像赚了。”
“咦？”
加藤悠介叹了口气，气息犹如春夜乍暖还寒的温度，“用一件外套换来你主动牵手，很赚。”
惠的脚步不由一滞，因此落后他半步，但又马上抬脚跟上，不轻不重地说道：
“……这种话，也只有悠介你会说了。”
“听起来很蠢吗？”
“也不是那样……”
惠略微眯起双眼，遥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轻轻握紧他的手。
“只是……像我这种普通平凡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讲这种话。”
加藤悠介若有所思地望向她，沉吟道：“……老实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咦，悠介你吗？”
“嗯。”
惠稍稍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像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如果你指的是刚入学的那个时候，或许的确如此……但那是因为你比较低调吧？”
“低调……么……”
“嗯～！但我和悠介你不同，如果不是幸运地认识了你，我大概直到现在还是学校的小透明吧。”
“没那种事，我认为惠很特别。”
“是吗？明明你最初都不记得我的名字？”
加藤悠介一呆，立马想起两人当初认识的情形，不由苦笑一声。
“抱歉，我那时忙着打工，对班里的事情不怎么关心，身边也只有山口和竹井两个朋友，并不是有意要忽视你，我向你道歉。”
“嗯～我知道的。”
惠抿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回忆的色彩。
“说起来，这件事或许要感谢中村老师，如果不是他叫我借笔记本给你，悠介大概永远也不会注意到我吧？”
“不……我再怎么也不会做到那种程度吧？不过……我们最初好像的确是从借笔记本开始的。”
“嗯～～总觉得好怀念。以借笔记本为契机，悠介你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之后又带我见识到了更多的人和事，我真的很开心。”
“那种说法太夸张了。”
“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普普通通的悠介。虽然现在的你也是你，不过以前更像是我们结下缘分的地方。”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少女莞尔一笑，说了很多以往不曾说过的话。
“我一直记得你在操场上帮我挡下棒球的那天，记得你帮我讨还公道的那天，记得你邀请我当推荐人的那天，记得你站在台上演讲的那天……记得许多许多我们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暂且停顿，接着又如同吟咏般讲出最后一句。
“——然后……我大概永远永远也忘不了吧。”
话音一落，沉默扩散开来。
加藤悠介注视着她漂亮的侧脸，一时无言。
就像是心门猛然间打开，狂风无休止地灌进来。
「那种女生……你究竟喜欢她的哪里？」——耳边响起诗羽的疑问，他当时没能给出回答。
但这一刻，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惠的地方。
他的身边有许多人，大家都有各自喜欢上他的理由。可或多或少的，那都离不开系统和重生带给他的事物。
如果没有绘画技能的加持，他不会有机会与英梨梨产生联系。
如果没有重生带来的优势，他不会得到诗羽学姐的另眼青睐。
当然，这只是他片面的想法。
不论是英梨梨还是诗羽学姐，两人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单纯理由就喜欢上一个人的类型。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的确是他们能产生交集的契机。
如果缺少那样的契机，他们或许会找到其他产生交集的理由，又或者至今都还停留在「普通同学」的身份上。
然而，惠所注视的却始终是原本的他，无关任何其他事物。
加藤悠介深吸一口气，久违地感受到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这时，惠却突然撇下他的手，小跑着往前面跑去。
叩咚～叩咚～
木屐踩出悦耳的旋律。
“欸，悠介～”
少女倏地抬起头，仰望群星闪烁的晴朗夜空，口中吐出混杂着淡淡白雾的气息。
“我们的游戏，如果能顺利做出来就好了呢～”
加藤悠介慢一拍地点头，温声应和：“嗯，一定可以的。”
如同要迎接吹往明日的风，惠轻轻展开双臂，纯净的音色里罕见的带有一丝丝热忱。
“夏COMI，能赶得上就好了。
我们的游戏，能让许多人玩到就好了。
大家都能玩得开心，就好了呢～”
夜风逐渐减弱，枝叶不再沙沙作响，仿佛整片竹林都在竖起耳朵倾听她的声音。
加藤悠介的神情愈加温柔，轻声说：“嗯，说的是。”
惠微笑着转过身体，背对连绵起伏的群山，与他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里带着幻想，在这黑黑的夜里显得异常闪耀漂亮。
“春天～已经快来了呢。”
“是啊，马上就要来了。”
“欸，悠介，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加藤悠介不解地偏过脸，静待回答。
远处闪烁的灯火照着白桦湖，恍若落在地上的星辰，慵懒地流过夜晚的角落。
竹林构成的隧道内，散发着白中带青的光芒。
少女静静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安稳地垂下眼角，“那句话是，春天是倒放的秋天哦～？”
加藤悠介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一言不发地踩着脚下的枯叶走上去，在对方面前停住脚步。
迎着对方仰望而来的秀眸，他缓缓开口说出下半句：“……嗯，晚安是爱你的续篇。”
他不清楚自己的情况是怎样的。
但那一瞬间，惠的眼睛里似有星河荡漾。
少女微微张开嘴唇又闭上，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低头望着脚尖，轻轻点了下脑袋。
“…………嗯，答对了。”
竹林的喧嚣，清朗的月色，石缝中淙淙流淌的湖水，仿佛都变成了能够听懂的语言。
“惠……”
加藤悠介低喃着抱住她的肩膀，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内心的爱意几乎满溢而出。
“啊，还有～”
像是想起什么的，惠倏地抬起头，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块巧克力，“这个，悠介你要吃吗？”
“……唔？那不是英梨梨带来的巧克力么……？”
“嗯～她也给了我一块，不过我没有吃。”
加藤悠介不懂她的意思，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个呢～我问你哦，悠介。”
惠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望着他，说道：“和英梨梨玩Pocky游戏的时候，你玩得开心吗？”
“——啊？？”
加藤悠介的表情一僵，整个人傻在原地。
他是真搞不懂，为什么惠总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候给自己一棒子。
他的反应让少女不由得一乐，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许狡黠，惠把手中的巧克力撕开包装。
“……既然你这么喜欢Pocky游戏，要再玩一次吗？”
“……什么？”
“这个巧克力，我们一人一半吧～”
加藤悠介一愣，“……一人一半？”
“嗯，至于规则的话……先躲开的人就是输家哦？”
惠说着把巧克力放进嘴巴，咬住其中一端然后抬起下巴，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加藤悠介看着长度至多不过两个指节的巧克力，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一下。
他没有犹豫，直接低下头咬住另一端，吃了起来。
咔啪咔啪，咔啪咔啪。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最后自然而然地四唇相接，却不分开。
惠睁开眼睛，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他，而后才向后退开。
“…………那个。”
她抬手虚掩嘴唇，红着脸望向一旁的篱笆，用带着一丝飘忽的寻常口吻说：
“……嗯～～这个巧克力的味道很微妙呢，难怪大家会吃得那么上头……”
加藤悠介完全不开口，用双手捧起她被月光与灯火照亮的小脸，深情地注视她。
“……悠介……”
惠有些承受不了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慌乱地说：“那个……游戏，已经结束了哦？”
“继续吧。”
“咦……？”
加藤悠介再度低下头，温柔缱绻地吻住她娇嫩的双唇，勾住她的退怯，一寸寸往内，展开掠夺。
巧克力与少女的甜蜜在嘴巴里化开，威士忌的夹心在舌尖流淌，让大脑有些微醺。
黑夜让彼此的感官放大，爱意愈加浓烈。
心跳声、呼吸声与微弱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溶溶月色描绘着他们的轮廓。
点点灯笼的光芒中，他们的影子在篱笆上斜出一道黑影，微微摇晃着。
在无人造访的幽静竹林中，两人的十指紧紧相扣，仿佛被遗忘在世界角落，就这么不知疲倦地接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