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洛丽塔
说来惭愧, 在初次阅读《洛丽塔》的时候，罗莎琳曾被亨伯特·亨伯特的自我剖白欺骗过，相信了他的痛苦, 为他的真情流露而感动。
那是在故事的末尾：“我所听到的不过是正在嬉戏玩耍的孩子们的悦耳动听的声音, 就只有这种声音；……我站在这高高的斜坡顶上倾听那悦耳的震颤，倾听那矜持点的窃窃私语中间迸发出的不相连的喊叫，随后我明白了那令人心酸、绝望的事并不是洛丽塔不在我的身边, 而是她的声音不在那片和声里面。”
《洛丽塔》的结局：“不要让别的家伙碰你。不要跟陌生人谈话。我希望你会爱你的孩子。我希望他是个男孩。我希望你的丈夫会永远待你好……我现在想到欧洲野牛和天使，想到颜料持久的秘密，想到预言性的十四行诗, 想到艺术的庇护所。这就是你和我可以共享的唯一不朽的事物，我的洛丽塔。”
亨伯特·亨伯特曾多次向读者表示他是何等绝望、痛苦、痴狂地爱着洛丽塔，他甚至表示即使洛丽塔已经长大了, 结婚生子，怀着孕，他也依旧爱着她。仿佛他并不是一个可怕的ltp, 而只是一个因为少年初恋的死而永远被困在少年时代的可怜人。
仿佛他的灵魂一直在那片和安娜贝尓·李相爱的沙滩上，就这么任由身体长大, 灵魂依旧在执迷不悟，直到遇见了洛丽塔。
仿佛他只是在遇见洛丽塔后重新有了爱人的能力, 所以他的“病”好了, 花苞样的洛丽塔就是他的药, 所以他着迷的不是幼女青涩纯洁的身躯, 而是能让他心弦震颤的洛丽塔本身。
何等巧言令色。
在这本存在阅读门槛的书里, 亨伯特·亨伯特用他那病态的、想象力丰富的大脑构造了多少半真半假的东西，多少虚幻的真情，何等的意乱情迷。
可是这不过是一种巧言令色。
是文学欺骗了我们, 是艺术让他自欺。
在这场毁灭洛丽塔一生的行动中，没有艺术存在的余地，只有血淋淋的犯罪而已。
那是初·血，是初·潮。
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1」
罗莎琳很清楚一个残忍的事实，“洛丽塔”和“房思琪”永远都不会消失，“李老师”和“亨伯特·亨伯特”永远都会将他们罪恶的血脉渗透进人类的脉搏中。
她对这件事无能无力，知人知面不知心，从这个角度去看，就算她有一天穿成了希·特·勒，把屠·杀对象改为ltp……咳，打住。
回到正题。
虽然罗莎琳在分辨出亨伯特·亨伯特的那些话不过是一种“修辞”，是一种“巧言令色”后无比恶心他这种做坏事还给自己找理由、为自己洗白的行为，但是风水轮流转，她今天也得干干这种事了。
于是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值得大家八卦的事。
班上那两个大家都知道的小美女中午去食堂的时候撞到了一路上，“都铎的玫瑰”罗莎·霍内克大概是想避开“小甜心”洛莉·黑兹，所以就加快速度要超过她，谁知道在她刚好靠近原本走在前面的洛莉·黑兹时，路边一个铁柜子突然晃了晃，倒了下来。
就在那电光石火间，罗莎·霍内克一把推开了呆住的洛莉·黑兹，然后自己被压倒在了装着旧报纸久杂志的大铁柜下面。
据说当时洛莉·黑兹的尖叫声和哭声连最远的教学楼里的人都能听到，还以为是隔壁工地传来的口哨声。
医务室里，霍内克太太正在和校医确认自家女儿没什么大事，罗莎·霍内克只是身上被砸青了，摔倒在地的时候破皮了一些而已。
确认完了后，打字员霍内克太太搂着手臂小腿上缠了绷带的女儿准备回家休息几天。
他们班的负责老师全程陪同，一再解释这次只是一个意外，医药费学校会负责，罗莎请假这段时间的学分也不会有影响balabala……
霍内克太太含糊其辞地附和着，心里却想一定要确认女儿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才会把这件事放过去。
三人同行到了楼下，墙角处，绑着双马尾的洛莉·黑兹双手背在后面，低着头，脚尖一点一点的，听到说话声，抬头看过来，正对上面色冷淡的罗莎琳的目光。
年方十一的小女孩表情一僵，脸上下意识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继而又连忙收起来，很是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巴，睁着又圆又大的灰眼睛，目视他们逐渐靠近。
老师注意到了貌似在等他们的洛莉，语音一顿，转而换上一副欣慰的笑脸，对霍内克太太道：“说起来罗莎真是个勇敢正义的好孩子，那时候她和洛莉走在一起，本来两个人都会受伤的，但是罗莎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洛莉推开了，结果自己却来不及跑了……洛莉，过来，你肯定是来向救了你的小天使道谢的，走吧，我们一起送霍内克太太和亲爱的罗莎到校门口。”
洛莉挪着步子走了过来，神情僵硬复杂地，低声快速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躲到了老师身边另一侧，微微低着头避开霍内克太太的视线，只是她自己的目光倒一直停留在罗莎琳被包扎后的伤口上。
罗莎琳反正全程就一副因为受惊和疼痛而打不起精神的冷淡样儿，看上去就连母亲和老师说了什么她在学校和家里的表现也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都快兴奋地爆炸了！
我果然是具备当幕后黑手的天赋！
再世蓝染也不过如此！
不愧是我！
骄傲.jpg。
第一次做这种堪称阴险的坏事，虽然说自身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结果也没有伤害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但是罗莎琳还有一种干了坏事后的诡异快感，一直心惊肉跳的，那些复杂的心思，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她注意到了洛莉的目光和心里的纠结，不过她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主动搭话然后扮好人。也不是说设身处地，她就是觉得如果现在这么做的话洛莉可能非但不会因为感激和羞愧而和她和解，反而会恼羞成怒地想她是故意在大人面前装腔作势，适得其反。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洛莉不一定就会这么想。
不过罗莎琳觉得既然自己也拿不准洛莉会怎么想，那么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免得这次的伤白受了，还得再当一次幕后黑手。
反正经过这一回罗莎琳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她再也不想干这么麻烦的事了。
接下来，罗莎琳想，如果运气好的话，洛莉应该会揽下给请假在家的她送作业和通知的工作；如果运气差的话，再不济，至少这次事件之后，洛莉再怎么也不会好意思继续和她对着干了。那么只要她主动一点，两个人和好，成为好同桌好闺蜜也不是多么难的事。
反正她只是想避免洛莉落入亨伯特·亨伯特的毒手而已，又不是要背负起洛莉的人生，不必当她的人生导师，那么哄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就是很简单的事了。
事情果然如罗莎琳所料。
虽然学校里传的“罗莎为了救洛莉，把洛莉推开，反而自己被压在了铁柜下面”和真实情况有些出入，搞得好像罗莎琳受伤都是洛莉的错一样，让洛莉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但是同样也听到这些小道消息的老师却不约而同地直接把转交作业或者通知消息的工作交给了洛莉，说什么“给你的同桌”/“给那个不计前嫌的女孩儿”/“以德报怨是上帝所赞颂的，你说呢洛莉？”之类的话，叫洛莉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能脚步沉重地往霍内克家走。
洛莉到罗莎琳家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霍内克夫妇都不在家，罗莎琳来开门，见到洛莉，心下有些惊喜，面上却淡淡的，只问：“洛莉？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