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香香摇头:“没有。”
小德子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香香尴尬挠头:“那、那就后日再来——不对,后日下午我要去侯府了!”
有点失落,香香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头顶上小鸟在盘旋, 在叽叽喳喳唱歌, 香香也没注意。
回到院子里, 花花和大黑都等在月洞门口,香香也没有惊喜。
她恹恹地回到屋里, 呆呆地坐了一刻钟。
三哥哥应该是有急事出去了吧?
以后再向他请教便是。
香香心里安慰自己。
到了该练武的时候了,香香换了轻便的衣裤,跟着阿亮伸胳膊抬腿,准备开始在院子跑圈。
刚开始跑的时候, 她又想到了三哥哥。
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但她跑到一半的时候,来到了大秋千的旁边,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后和秋千一样大的时候,要很厉害很厉害的。
加油啊,赵曦玥!
给自己打气之后,她忘记了心里的难受, 脚步轻快起来。
跑完一圈,大黑又来了。大黑来了,花花也来了。
院子里渐渐有了欢声笑语。
“大黑,你追不到我的,我跑得飞快!”
“花花是小笨蛋,你还能撞到树上去!哈哈哈——”
*
正院里。
还没到黄昏。
荣王妃再一次确定了皇甫昕大婚当日的宴客名单,揉揉眉心,一脸倦色地让人去安排。
杨嬷嬷进来,一脸古怪的神色。
荣王妃嗔她一眼:“说吧。”
杨嬷嬷又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三爷——去了别院, 只带了何进他们十几人。”
荣王妃看着她没说话。
杨嬷嬷又犹豫了一下:“奴婢托宫里的姐妹打听了,和娘娘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皇上的确这么说了!”
荣王妃差点翻白眼:“这都需要猜?这小子又不傻,看似送出去,只是左手送右手罢了。”
杨嬷嬷有些傻眼。
好像——是不用猜的。
那赏赐的物件里,大多都是女子所用之物,还用猜?
不过,打听一下也好,证实了娘娘的猜测。
三爷哪里是出去办事,伸长脖子把人盼来了,结果人刚来自己就走了。
真是——
后面几个字,杨嬷嬷不敢说。
荣王妃端起茶啜了一口,冷哼:“当年皇甫明送了我一盒大东珠,我嫌弃不是一把趁手的武器就没收。杨家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
杨嬷嬷低头,不言语。
王爷一声不吭地和狐朋狗友,啊不,是几个朋友出去遛了好几天才回来。
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说。
*
香香晚上去请安前,正院的小丫鬟来传话,说娘娘要见她的大黑,所以,她晚上去的时候,是带着大黑一起去的。
大黑好像和别的猫不一样,它走路脑袋昂起,尾巴从来不拖地,也不会一边走一边乱摇晃,而是竖得高高的,看见一般的陌生人不太会理睬,但试图靠近他就会发出“嗷呜嗷呜”凶狠的警告音。
香香走在左边,大黑走在右边,并排并的,步调很是一致。
香香告诉大黑:“倩姨要见你,你要乖乖的,不可以凶巴巴,也不可以抓倩姨屋里的帐幔,知道吗?”
大黑:喵呜喵呜~
到了娘娘屋里,大黑的确很乖,娘娘给了吃的,它甚至还给娘娘摸了脑袋。
荣王妃问香香:“你哪里捡来的大黑啊?”
香香说:“侯府后院的假山缝隙里,那时大黑瘦巴巴的,一小只,就——这么小,还不会叫。香香就给它吃馒头,还吃荷花糕,它就慢慢长大了。”
荣王妃想了想:“倩姨出嫁前,听我父亲说起过,边塞有一种跑起来和豹子一样快的猫,浑身黑色,成年后体型能和狗一般大,四肢有力,利爪如刃,极有攻击性,但若是它认定的主人,会一辈子忠心护主,当地人叫它豹乌狸。倩姨看着你的大黑,就很像豹乌狸。你好好养大,据说,它很通人性,还很聪明。”
香香高兴:“嗯嗯,一定好好养大,它在侯府陪了我好久呢!”
这次回去,香香不仅又拿了小点心,连大黑都得了一食盒的小鱼干。
一人一猫满载而归。
*
皇甫晟坐在窗前看着一封飞鸽传书。
他神情冷峻,表情专注。
大哥路途中又歼灭了一批暗杀之人,其中,有重型□□出现,伤亡有些重。
算算时间,还有七八天的时间,会到达一片地势险峻的山区。
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无法绕路行走。
皇甫晟没有提醒大哥多加小心,他想,大哥应该会注意的。
放下信,很自然地朝窗外看去。
没有小湖!
皇甫晟皱眉。
记起来,现在不是在王府退思园,而是在别庄。
晚膳时间到了,别院的下人摆了一桌子,其中还有几道点心。
皇甫晟皱眉。
他不喜甜食。
也罢,这里他不常住,以前会和几个贵公子一起,来这里喝酒赏花吟诗作对。
皇甫晟微微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天资聪颖,喝酒赏花吟诗作对,一群人前后簇拥,热闹不断?
现在再看,那些前后簇拥的人,早已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又在给谁前后簇拥。
表面繁华而已。
以前的自己,如此愚蠢,竟然都没有看透。
简单吃了几口,命人撤走。
何进来问,“三爷,真是后日回府吗?”
皇甫晟抬眼看他,“你有何事?”
何进一脸犹豫。
皇甫晟冷声:“说吧。”
何进纠结半天才说:“十七今日回了府里,白天着人来说,要找我喂招……”
皇甫晟没好气:“你自去便可。”
何进一脸不乐意:“您在这,属下怎么可以离开?”
皇甫晟说:“那便后日回去。”
何进不说话了,眼睛里有一丝委屈。
*
香香吃了晚饭,又去看了大嫂嫂。
和她想的一样,大嫂嫂又胖了,脸色也好看,粉粉的,像是脸上开了桃花。
王嬷嬷哭笑不得:“姑娘,那是世子妃肚子的小世子在长大呢!等过几个月,要生了小世子,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要生下小侄子了呀!
香香哦了而一声,心说要让三哥哥快点想,她可不想和矮一个辈分。
她设想,若是在侯府矮了辈分,那以后看见六妹妹八妹妹,她都要行礼叫姑姑婶婶姨姨了,那不行,绝对不行!
晚上洗漱完,香香照例把小宝剑和手镯放在枕头边上。
阿明吹息烛火,蹑手蹑脚的离开,屋子就安静下来了。
香香不知道为什么,回了王府却有点睡不着。
她想了很多很多,渐渐的,耳朵边上响起三哥哥说的话。
娘亲不是生病走的,可能被人害死的。
若是被人害死的,那是谁?
为什么要害娘亲?
如果娘亲是被人害死的,那自己生病是不是也是有人故意害她的?
香香想不明白,她有些难过,把小宝剑和镯子一起抱在怀里。
侯府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傻子,可是,香香隐约记得,娘亲去世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她。
大家好像都说她漂亮可爱来着,似乎有人还说过,她将来也会和娘亲一样聪明能干。
二姐姐、六妹妹也生过病,但是她们病好了之后,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们是傻子。
那么,为什么单单说自己是傻子呢?
自己又不傻。
夫子说了,她很聪明的。
夫子让记住的,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王嬷嬷和阿亮担心她在太夫人面前吃亏,教她说的话也都牢牢记得。
只是王嬷嬷叫她的动作她学不好,她以后也会好好学的。
但是,明明她不傻,侯府里的人为什么要说她是个傻子。
太夫人和侯爷是她在侯府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就算嘴里不说,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和看向六妹妹她们不一样,香香知道,太夫人和侯爷不喜欢自己,肯定也在心里认为自己是个傻子。
太夫人侯爷和夫子的话,信谁?
香香觉得,一定得信夫子。
但是,他们是自己除了娘亲外最亲的人了,为什么要说她傻,要这样欺负她?
她不傻,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傻!
香香觉得自己眼眶酸酸的,可能又要哭鼻子了。
不行的,不可以的。
香香狠狠揉了几下眼睛。
我要勇敢起来。
夫子说我聪明,我就好好和夫子学,变得更聪明!
香香在心里作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她忍住眼泪,连白天作了“可以在被窝里稍微哭一小会”的决定都推翻了。
把小宝剑和手镯放到一边,香香决定要好好睡觉,明天还要学功课。
娘亲和自己的不高兴,都要好好的放起来,存在心底,等自己什么时候足够勇敢了,再拿出来好好想。
但,绝对不哭!
*
“啪!”
马鞭在空出划出了剧烈的破空声,几人骑着马风驰电掣而过。
马夫被催了又催,也不过行了三里多地,皇甫晟沉着脸,直接从马车换成了骑行,一路快马加鞭往府里赶。
昨夜,皇甫晟又是半夜睡下,天边未亮就早早醒来。
府里的幕僚这几天因为二哥的事,被他指使得团团转。
今日,皇甫晟决定在别院待一天,静静等待谋划部署的结果,也算是前几日忙碌的休整了。
用了早膳,他去了别院的花园散步。
太阳刚刚升起,枝头花叶上的晨露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闪着细碎的亮光,空中还弥漫着草叶的清新味道。
后园很安静,皇甫晟昨日一进来就吩咐了管事,管束好下人。
他缓缓在花木见踱步——
只是,刚缓缓走了几步就转了身,皇甫晟面无表情地回了屋子。
脑子里时不时会想起一个人,原本想要在院子散步的想法,也就落空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心思去散什么劳什子的步!
回屋拿起一本书来看,也还是有些烦躁,正在此时,何进抓着一只信鸽跑来了。
“三爷,小德子传来的消息。”
皇甫晟取出细看,顿时脸色剧变,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却嫌马车速度太慢,自己骑马往回赶。
*
王府春归苑香香的卧房里,已经挤满了人。
原本应该自己早早醒来学功课的香香,被阿明叫了都没有醒来,阿明央了阿亮过来将她抱起,她软软的靠在阿亮身上,却依旧熟睡没有任何反应。
王嬷嬷脸色剧变:“必须上报王妃娘娘!”
一盏茶后,荣王妃和赵老先生一前一后过来,赵老先生开始给香香诊脉。
屋子里安静无声,荣王妃皱眉坐在床边的圈椅上,焦急地等着诊脉结果。
王嬷嬷和阿明急得眼泪直打转,杨嬷嬷只好在一旁低低宽慰。
阿亮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她不明白自己何时如此大意,连身边有危险都未曾察觉?
世子妃柳氏被萧嬷嬷刚搀扶着急匆匆过来,荣王妃劝不住,只好让她在外间等,萧嬷嬷不停劝她:“香香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您别急,再等等看,有赵老先生在,香香姑娘一定会逢凶化吉!”
柳氏却依旧和屋里几人一样,坐立难安。
永嘉侯府蒋氏中毒一事,因为隆泰帝的特别重视,太医都去了府上两回了,可太医最后却因为蒋氏中途醒来呕吐不止,不能断定是否真是中了禁药沉媚的毒,令隆泰帝大怒。
后来,安郡王又奉旨调彻查蒋氏之事,导致永嘉侯太夫人秦妈妈和原太医院院使之子杨吉相继死亡,还马上又被隆泰帝收回龙佩。
现在,不管是皇宫和王府中人,还是京城百姓,都对禁药沉心生恐惧,谈之色变。
一旦中毒,只会看上去像是在熟睡,待发现不对,却已经即将在沉睡中死去,药石无医,神仙难救,极度阴狠。
泰隆帝后宫众多妃嫔死于此药者不计其数,甚至诸多皇子中,只保下了长子容王和次子太子。
禁药沉媚的背后,是累累白骨,和差点就要断送的江山社稷,泰隆帝想起这个禁药就要大发雷霆。
所以,此药才会被宫廷列为禁药,不得使用,禁止传开。
可就是如此严令,竟然还有人在宫外使用。
大家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赵老头的结果。
赵老头难得一脸正经,他扶了脉,却未急着下结论,而是细细问了阿明和王嬷嬷这几天情况。
阿明心细,一一作答。
“……姑娘的两只猫从床底下发现了一只镯子,是先头夫人的常常戴着的,姑娘睹物思人,晚上会偷偷地哭,有一天学功课都差点迟了。”
“两只猫后来也睡了很久才醒来,之前未曾多注意,现在想来,它们可能也舔咬嬉闹过,所以才会昏睡。”
“……姑娘昨晚又偷偷地在被窝里哭,奴婢早上就留了个心,早了半盏茶的功夫去叫醒她,谁知——”
赵老头皱眉:“镯子如今何在?”
阿明一边流眼泪,一边从枕头边上翻出了一只金镶玉的镯子。
荣王妃一看见就伸手取了过来,不过只看了几眼,顿时,她的眼泪和阿明一样淌了满脸:“这、这是我送给慧安姐姐的——”
赵老头取出一双羊皮手套戴上,朝荣王妃伸手:“娘娘,给老夫看看!”
手镯上绿色翡翠的地方,明显有黄色的印记,像是染了什么茶水或者其他什么,天长日久的,就沁入了玉石里面。
“娘娘,老夫先给这小丫头服下一颗解毒丹,但老夫细细验看毒性后,再做决定!在座各位,碰到过这个镯子之人,先去净手。”
荣王妃大惊:“上面是——”
赵老头皱眉颔首:“足有八成的可能。”
荣王妃眼泪又流得汹涌,她咬牙切齿:“慧安姐姐,真的是被他们害死的!”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
突然,荣王妃想起来小儿皇甫晟的话:“一劳永逸,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