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梅开二度
闻夏把马牵回马厩, 抓了一小把干草喂马。
廖星沉喂完马走过来:“刚刚那个是那个谁……方淮他爸?”
闻夏“嗯”了声。
廖星沉:“看来你们两家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确实,说难听点是世仇,”闻夏说, “我爸跟他爸从学生时代斗到现在。”
廖星沉笑了两声, 问他:“对了, 林风起怎么来这儿了?”
闻夏:“方淮他爸想拉拢他。”
廖星沉家里是开医院的,方家虽然做地产生意, 廖父和他们家的地产公司没有打过交道,但多多少少会互相知道一些。然而廖父这个人也不爱也没时间掺和这些生意场上的来来往往,他本职还是个医生, 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手术台。
所以方连树才觉得廖星沉面生, 不认识。
廖星沉摸摸下巴,揶揄道:“我还以为他专程来找你的。”
闻夏把最后一点干草喂掉, 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两人休息了会儿,马匹也休息了会儿,便又牵出去打算再骑两圈。
来骑马的人比之前多了点, 但草场宽阔, 零零散散的马匹并不显得拥挤。方连树带来的一行人这会儿也有些分散, 肉眼范围内只看见三两个认识的面孔。
闻夏和廖星沉骑着马入内, 廖星沉调侃问:“去找林风起?”
然而都不用找, 两人往前骑了会儿,就看见林风起和方淮骑着马在赛马跑道内一前一后奔赶。
跑道外围聚着一些骑着马看热闹的观众,多数为方连树和他带来的人。
闻夏和廖星沉便也靠近观看。
这个马场只是给来度假游玩的业余爱好者提供一个体验休闲的场所,并不是为竞技提供的,因而跑道圈较小,也没有那么严的规格。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圈了。”廖星沉说。
“刚开始呢。”旁边一位马术爱好者好心回答。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赛场内, 林风起和方淮的距离便缩短了一点。方淮正奋力追上他。
闻夏在围栏外看着,看着缩短的距离,忽然有点儿紧张。
一前一后的马匹离他和廖星沉也越来越近,快到转弯处时,林风起一晃眼,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林风起手里缰绳下意识收紧,身下的马得到指令,速度瞬间慢下来。
就这么一缓和的功夫,方淮后来居上,眼看就要超过他。
那边方连树一伙儿的大小老板纷纷开玩笑:“林总!小方总追上来咯!”
而林风起的目光还黏在闻夏身上。
闻夏心念一动,忽然朝场内喊了一嗓子:“方淮,是男人就赢一个我看看!”
方淮:“?!”
林风起:“……”
方淮虽然没注意场外的人,但闻夏那欠揍的声音他就是化成灰、被封入棺材里了,听见了都会当场诈尸。
他给闻夏这句话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还没缓神,就见前方的刚刚速度慢下来的林风起又一夹马腹,速度瞬间变快——比之前还要快了!
场外老总们便又起哄:“加油啊小方总!”
方淮一咬牙,奇怪的胜负欲莫名开始燃烧,本来他就是被他爸赶鸭子上架跟林风起赛马,他爸还说什么让他故意落后一点,卖林风起一个面子——卖个屁。
然而,前方的林风起不知打了什么鸡血,快得他根本追不上。
不仅追不上,在他全力追赶的情况下,两个人差距还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闻夏的声音又漫不经心传过来:“冲啊方淮!”
靠!
方淮头皮一炸,就看见快把他甩掉大半圈林风起忽然收紧缰绳,速度锐减,然后回头看他。
他有些迷惑,身下马匹的速度却照旧,于是眼看着自己和林风起的距离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风起转回头,再次夹紧马腹,驾着马风一样向前奔腾而去。
“……”
“。”
你!妈!
方淮心态崩了,气得想跳脚,这一个两个,俩人串通好的是吧?玩儿他呢?!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是林风起赢了,他领先方淮快一圈,直冲终点。
方淮落后到达终点时脸臭得像南风天一天一夜都没晒干的衣服。
方连树老油条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林风起那一慢一快是什么意思,有点儿不爽,但看林风起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心里犯嘀咕。
这林风起应该不是那种以玩弄谁取乐的人,怎么骑个马突然变得这么恶趣味?
那个闻家小子也真的怪讨厌的,喊那两嗓子扰乱他儿子的军心。
但是当他看着林风起从终点折回,慢悠悠骑着马走到闻夏面前的时候,方连树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
好怪。
闻家小子喊的那两嗓子——第一次,害他儿子吓一跳,但同时林风起的速度也慢了一下,然后猛地加快;第二次,又害他儿子吓一跳,林风起也在那一刻几乎快停下,然后等他儿子快追上的时候再次驾马飞奔。
真的好怪。
方连树在这边冥思苦想,那边闻夏看着林风起慢慢靠近,突然听廖星沉“嘶”了一声,嘀嘀咕咕:“之前没注意,你俩这,穿的情侣装?”
闻夏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卫衣居然和林风起的毛衣是同色系的。
说实话,这又不是真的相亲,他只想应付了事,当然不会在穿着打扮上多费心思,换衣服时随手从衣柜里抓了套衣服换上就出门了。他卫衣外面原本还搭了件外套,只是外套暂时脱掉了。
他再抬头去看林风起,林风起已经连人带马停在他面前。
男人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看着他的目光却幽幽的,带着一点儿受气小媳妇儿的委屈。
闻夏大概知道他在幽怨什么,真诚地夸道:“你真厉害。”
林风起脸色稍霁,正要说话,方淮也骑着马跟个炸药桶似的火急火燎地过来了:“闻夏,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扫兴。
林风起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
他看着闻夏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转到方淮脸上:“什么什么意思?”
“你好好的喊什么加油,”方淮不好把火撒到林风起身上,便把矛头对准罪魁祸首,“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话音刚落,他便感觉有一道冰凉冰凉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扭过头,对上林风起凉飕飕的目光。
方淮打了个冷战,气势莫名变弱,对闻夏说:“……你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小方总,”林风起忽然出声,“刚刚的比赛还要谢谢你有意相让,晚点我们可以再比一场。”
方淮瞳孔地震,这是人话?
有意相让?谁让你了!故意讽刺谁呢!
方淮憋屈,憋得一肚子气,偏偏这个时候那些老板们也围过来:“刚才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林总马术这么精湛,之前我约你去骑马你怎么还拒绝呢?”
林风起淡道:“抱歉,工作事多,抽不开身。”
“唉,没事儿,能理解,林总大忙人嘛,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一样,忙得晕头转向,都还没你这么有出息呢,”那人哈哈笑道,“小方总也还是这么厉害,不如我们俩也来比一比?”
方淮想说比个屁。
“马叔叔您这么说,那我肯定恭敬不如从命啊。”他心里骂娘,脸上热络。
他的马刚刚跑过一轮,再跑肯定比不上对方,虽然在生意利益上这马总得敬着自己三分,但同时他还是个长辈,输赢都有讲究。
这个时候方连树适时插进去,说他家小子刚跑过一轮,给他休息休息,我来舍命陪君子。
马总也只能赔笑说好。
一帮人便乌泱泱跟着方连树去看热闹。
方淮站在半路要走不走,看了眼闻夏和林风起,还是决定不跟这两个阴险狡诈的人多计较。
方淮一走,林风起身上的寒气便收敛许多。
他又盯着闻夏,忽然说:“我赢了。”
闻夏点头:“是的,你赢了。”
林风起:“……”
林风起:“我赢了方淮。”
闻夏:“嗯嗯,你赢了方淮。”
林风起:“。”
廖星沉在旁边憋笑真的憋得好辛苦,悄悄挪远了一点。
林风起木着脸,忍不住硬邦邦开口:“你之前给方淮加油,说……”
闻夏:“嗯?”
林风起:“……你说,是男人就赢给你看看。”
闻夏“啊”了声,恍然:“是有这么回事儿。”
林风起没说话,眸光幽幽。
闻夏露出苦恼的神色:“那你输了……也没法变成姑娘啊。”
林风起:“……”
闻夏:“你看你赢了,不也还是个男人么。”
林风起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儿委屈。
闻夏偏偏还要问;“我逻辑不对吗?”、
“……对,”林风起含着闷闷的鼻音,“你说的,都对。”
逗人不能逗太狠,闻夏见好就收:“那你出来?咱们在外面溜达溜达。”
林风起愣了愣,眼睛转瞬间亮了一点:“好。”
真的是非常好哄的人形阿哞。
廖星沉笑着跟上来:“不介意再带个电灯泡吧?”
虽然不是二人世界,但比起方淮,林风起现在完全能接受廖星沉了,三人离开赛道,在宽阔的草场不快不慢地跑着。
但林风起今天过来依然属于半应酬,在闻夏身边赖了会儿,还是得回去。
分开前闻夏状若随意地感叹了一句:“咱俩衣服颜色居然还挺相近的,好巧啊。”
然后他便看见林风起耳朵泛起薄薄一层红,却撑着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嗯,是挺巧的。”
闻夏顿时了然,果然是故意的。
他和廖星沉前脚刚离开马场,后脚闻山海就来电话了,问他俩饿了没有,如果饿了可以先去吃饭。
闻夏:“您和方伯伯还在钓鱼?钓着了吗?”
闻山海:“你懂什么,钓鱼钓的是个心境和人生。”
闻夏:“懂了,空军呗。”
闻山海怒挂电话。
两人到垂钓场的时候,两位老父亲果然还坐在岸边,那恬淡的模样,简直不像来钓鱼的,像在悟道冥想。
境界之高,闻夏参不破。
“你俩怎么来了?”看见两人走过来,闻山海问,“不是说让你们先去吃饭吗?”
“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饭就是大家一起吃才好吃。”闻夏说。
闻山海瞪他一眼:“歪理一大堆。”
闻夏看一眼湖面:“咬钩了咬钩了。”
不仅咬钩,还差点儿把鱼竿给拖走,得亏闻夏提醒及时,闻山海赶忙抓住竿子。一番拉锯之后,一条大鱼扑腾着被慢慢拖过来,这鱼力气大,闻山海腾不开手,赶紧使唤儿子:“抄网抄网,快快快。”
廖星沉离得近,拿过抄网帮闻山海把鱼抄了上来。
“哈哈,老廖!看我钓上来的这条胖头鱼!”闻山海在这儿坐了一上午,屁股都坐疼了,终于钓上来这么一条又肥又大的胖头鱼,可这劲儿跟廖父显摆。
廖父艳羡:“可以啊你,唉,我输了我输了。”
两位老父亲一上午的收获,就这么一条胖头鱼。
“走了走了,不钓了,吃饭去,”闻山海收拾渔具,“正好这条胖头鱼,咱们拿去餐厅让厨师给咱做个剁椒鱼。”
这里的垂钓场旁边就是一家餐厅,在垂钓场钓到的鱼可以带去餐厅让后厨做。
将渔具归还,四人在餐厅要了个包厢,然后将鱼交给后厨,又点了些别的菜。
掉到这么一条大鱼,老闻同志心情极佳,坐下后就开始问:“你们俩去玩儿了点什么啊?”
“骑马。”闻夏说。
“就骑了会儿马啊?”
闻夏点头。
这是廖父也开始输出:“这里项目那么多,你们俩下午多走走,别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这不是浪费钱嘛?要是一天不够,咱们大不了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玩儿一天。”
廖星沉:“爸,你明天不是还有一台手术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今天休息吧?”
闻言,廖父并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道:“是啊,我明天是得回去,但你想和闻夏在这儿多待一天又不是不行。”
廖星沉:“……”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想和闻夏在这儿多待一天的话吧?
闻山海道:“没事儿,老廖你看你,急什么,两个孩子有自己的相处节奏。”
闻夏一听他这话就不妙。
果不其然,闻山海下一句就是:“大不了咱们下回再来就是了!或者咱们再约别的地方,比这儿有趣的,你到时候说就是了。”
廖父应道:“也是,怪我怪我,你说得对。”
闻夏:“……”
廖星沉:“……”
廖星沉掏出手机敲了行消息发给闻夏:[下次复下次,什么时候是个头。]
闻夏回他:[你坦白或者我坦白,挑一个。]
廖星沉:[……]
廖星沉:[那还是再说吧。]
闻夏不了解廖星沉那儿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这边,跟老闻同志坦白也不是不行,但至少今天还不行。
当着廖父的面,这是要闻山海和廖父断交啊。
过了会儿,菜上来了,但迟迟不见他们钦定的那道剁椒鱼。
闻山海边吃边嘀咕:“这鱼怎么还没上……”
闻夏起身:“我去催一下。”
“你坐着吧,让你星沉哥去。”廖父说。
“不用,这点小事儿,我去就行。”
刚走出包厢,和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撞个正着。闻夏看见他们是一愣,他们看见闻夏也停了下来。
“小夏,”方连树最先反应过来,“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
闻夏从容点头,笑道:“方伯伯你们也是?”
“是啊,要不说咱们两家有缘呢,”方连树指了指对面那间包厢,“又是对门。”
孽缘吧。
闻夏心想。
他看了眼林风起,就听见方连树又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哦,我们有道菜半天还没上,我去催一催。”
“这样啊,那快去吧,”方连树顿了下,“对了,你爸在里面?”
“他上厕所,大的,这会儿不在。”
闻夏刚说完,身后的门就开了,在儿子口中去上厕所的闻山海此时出现在门口。
闻夏:“。”
闻夏面无表情地看着闻山海,闻山海有些讪讪地看着他。
他听见了儿子的话,但是听见的时候开门的动作已然收不住了。
“哟,这不是在嘛!”方连树道,“老闻你说你,怎么让孩子撒谎呢。”
闻山海轻哼,很拽:“撒什么谎,就不许我们这包厢带厕所?”
方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