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怪物
南黎的胸外按压术也总算发挥出了一点作用，陈雪梨的的胸口略微有了些起伏，心脏也重新开始跳动，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南黎抹了把汗，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接过药瓶，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治心脏病的药……我看看剂量……来，我把她扶起来，你倒出一粒药片，然后喂到她嘴里，记得，放到舌根下面。”
唐呦呦赶紧照着他说的做，然后就心惊胆战地等着她的反应。
这药还是很有效的，大概一分多钟之后，陈雪梨的眼皮动了一下，眼睛睁开又闭上了。
这下南唐二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唐呦呦，愧疚之心稍减。
“刚刚我……”她刚要交待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见南黎摆了摆手，然后冷笑一下：“还不滚出来？”
唐呦呦一怔，而后想起刚刚的那个声音。
接着在这光线幽暗的室内，她看到眼前缓缓地浮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身形都是模糊的，是个很虚弱的阴魂。
南黎手里扶着同样虚弱的陈雪梨，冷冷地盯着它：“你这家伙，不继续躲了？还以为你要躲到天荒地老呢。”
唐呦呦也反应了过来，厉声喝问道：“你已经死了久了吧？为何还不投胎往生要滞留在这里缠着此女？”
那阴魂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反而双膝一跪，对着他二人拜了一下：“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救命倒算不上，毕竟她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唐呦呦有点心虚，南黎却是继续冷笑：“关你什么事？这姑娘会变成这样，半分之八十的原因在你身上吧？”
他这后一个“你”指的自然是那个阴魂，那阴魂垂着头，沉默不语。
南黎一声冷哼，然后把陈雪梨抱起来往门外走去，这女孩已经瘦的快没有重量了，抱在手里倒像是一副骨架。
“要去哪儿？”唐呦呦问，南黎叹了口气：“医院啊，这妹子心脏病都重成这样了还不去治疗，天天窝在家里也不怕哪天就这么过去了。”
“那，它呢？”唐呦呦回头看了一眼那远远跟在后头的阴魂，它似乎很忌惮南黎，一直都远远地躲着他。
“呵呵，他？等我得了空就来收拾他！”南黎的恐吓说的半真半假，却不想这句话让他抱着的陈雪梨立刻惊恐地睁开了眼睛：“你放下我……你们滚！滚远一点……”
她说着狠命地挣扎了起来，四肢并用，脚还好，手就直接划过他的脸，差点把他的脸给抓花了。
南黎承担不起这个毁容的风险，只好把她放下来，但这女的却是歪歪斜斜地站都站不稳，一落地又要往后栽，这一次唐呦呦伸手接住了她，南黎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
“你们两个，倒真是不怕死。”南黎抱着手臂冷声道，“那边的死鬼，你知不知道她再这么跟你混下去，也没几年好活了。”
唐呦呦则是皱起眉：“怎么？不是他缠着她么？”
“看这架势，谁缠着谁倒是难说啊。”南黎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又瞥了一眼陈雪梨，“喂，他既然已经死了，你干嘛不让他去往生？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他再想进轮回，可能就没办法了。”
陈雪梨面色一变，眼眶里溢出了泪水：“我……我……”
那阴魂也无声无息地跟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看来你这屋子常年阴冷无比，还要用黑布遮光，就是因为住了条阴魂在。”唐呦呦皱起眉，“你不见男子，也是害怕男子身上的阳气冲撞了他吧？至于那‘过阴’之事……哼，肯定也是无稽之谈了！必是这阴魂从中作祟帮了你！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设下骗局，欺骗世人……亏我还以为是‘下神之术’……”
那俩没出声，南黎却是听得相当无语：“唐姐姐，最近你的智商虽然有见长，但是情商还是一样的悲剧啊。”
唐呦呦怒了：“你什么意思？！”
南黎摇摇头，然后看着那一人一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哥哥吧？”
唐呦呦怔住，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大婶说过的，这个女孩确实是有个哥哥的……
那这阴魂，便是她兄长？
陈雪梨满面泪痕，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句：“哥……”
而那阴魂也跟着颤抖了一下，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我害了你。”
“你是害了她，可她也害了你。”南黎也叹了口气，“所谓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你们倒好，倒是硬要纠缠在一起。你的阴气伤了你妹妹自不用多说，她现在就剩一口生气了……可她身上的阳气也会令你损耗，你看你现在虚弱成什么样了？我稍微靠近你一点就不行了吧？时间再长一点，你会魂飞魄散，她也会一命呜呼。说真的，你俩到现在都还没死，我很惊讶啊？”
这话虽然略有些刻薄，但其中的严重性不言而喻，唐呦呦也有点明白其中的曲折了。
“我叫陈雪峰，是雪梨的哥哥。我们的父母早逝，一直是我在照顾妹妹。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死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个。可是那时候她才十岁，她一出生就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身体很弱，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所以就……留了下来。”
陈雪峰的声音里满是痛苦，“我那时候只打算留几天，等她不那么伤心之后就走，可是我没想到，我十岁的妹妹……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她感觉到我还没走，时间久了，她居然还能与我对话……她哀求我不要离开她，我实在不忍心她继续哭，只好答应了下来，心想着，等到她长大了，我就离开……”
“你没想到，她对你的依赖越来越深吧？”南黎摇摇头，“十年，我从来没想过你们这样的情况还能一起生活十年……某种意义上，也算个奇迹了。”
陈雪梨泪流不停：“是我太自私，一直不让哥哥离开，是我拖累了他才对。”
“你知道就好啊。”南黎无奈道，“说真的，你们再这样拖下去，两边都很危险啊。这样吧，你们也算幸运，遇上了我，今天帮你哥哥引路，送他一程。”
陈雪梨浑身一震，又是泪如雨下，但到底还是点了一下头：“好……多谢，多谢你……”
唐呦呦见她泪雨滂沱，不知怎的，也有些不忍，便背过身去，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走了，你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南黎说着开始行咒掐诀，接着一道光忽然罩在了陈雪峰身上，随着南黎指诀变化，越来越多的光出现，最后铺成了一条甬道。
唐呦呦知道，这是南黎为陈雪峰提供的方便，他沿着这条路走，到阴司的路途也会容易一些。
那陈雪峰站在光路中，却迟迟不见动身，而是一种留恋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而陈雪梨更是泪如泉涌，一直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要走就趁早！”唐呦呦出声提醒，“否则过了午夜，路上游魂变多，怕是要艰险许多。”
陈雪峰一滞，到底还是转了身。
他沿着光路走了几步，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哭：“哥！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陈雪峰全身一震，呆立了几秒之后又迅速地原路返回，南唐二人皆是一怔，随后唐呦呦问道：“你这是何意？”
“多谢二位大人好意，只是……”陈雪峰再一次跪拜下来，“只是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实在无法离开对方……”
陈雪梨也跟着跪了下来，却一直在哭，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南黎和唐呦呦的面色都变得很难看，虽然他们不是不理解这亲情所在，但是这实在是有违天道……
唐呦呦看了南黎一眼，意思是问要怎么办，人家不肯走，总不能硬要送人走吧？
南黎眉头皱起又松开，最后冷笑一声：“反正其中厉害我已经跟你们说了，既然你们不听，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你们愿意自杀也不关我的事。”
他说完就拂袖而去，唐呦呦看了陈家兄妹一眼，却是叹了一声：“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也走了。
之后她追上南黎：“这事情就这样了？”
“不然呢？”南黎淡淡道，“我们道门一向主张道法自然，凡是皆要顺其自然，不要过于刻意地去干涉。他们既然做了选择，那也就是上天的选择，是命。是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唐呦呦很是惊讶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学无术呢……没想到，也是懂一点道的嘛。”
“啧，我懂的东西多了去了。”南黎的笑容里带了一点洋洋自得，唐呦呦却是见怪不怪。
“虽然亲情可贵，但今日所见，也有些唏嘘。”唐呦呦不知怎的想起来自己的师父，又叹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敛了神色，“但到底感情这东西是累赘，我等修道之人，还是应当避而远之。”
“哦？这话怎么说？”南黎来了兴趣，唐呦呦理所当然地说道：“所谓大道无情，若要修得大道，自然应该摈弃情感，不应为其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