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我陪你
白彬皱眉。
苏嫄因着这细小的动作，忽然一下，豁然开朗。
眼前仿佛还是几日前，自己默默念叨着的话：“大概是在苏嫄年幼时分，曾有个青梅竹马，一直交好，自离散后，便挂念至今。当年曾是太子伴读，父皇曾经有意将我许配给他，只是后来他因为爹爹犯了些事，以至于父皇问罪，满门发配，从此后天涯两端各自思念吧……”
“白棋！你是白棋！可你不是个男人么！”苏嫄激动之余，话都说不稳，只抓着白彬上下打量，以为自己定是记错了人，可是她记忆里的白棋的确是个一皱眉就成了如此模样的少年。
她心痛，想不到自己一生错恋，连个初回都恋错了性别。
白彬浮唇笑，“我白家一脉单传，白彬从小就被当做男儿来养，未料却还担了个太子伴读的好位，坏就坏在皇上有意要将你许配给我，这等大不逆的事情怎能被皇上知晓。所以长天坊秘密投靠朝廷后，我父寻了个因缘自愿替皇上分忧，将长天坊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所以自那日后，白家便被随意寻了个理由驱逐出朝堂，来到这里，替皇上打理长天坊。”
苏嫄直到白彬说到最后，才顿悟，原来大元覆亡后，并非只有自己一人苦苦支撑，并非只有自己独活于世，白彬一口一个皇上，分明还是在说自己的父皇，而不是当今凤帝凤烨然，双眸渐渐模糊，从方才一直在苦苦扛着的紧张瞬间消弭，整个人向下一滑，被白彬抄在了怀中。
“白彬……白彬……”她抓着白彬的衣袖，一口一声，她信这个人，若她早已认出自己，的确有一百个方法来陷害自己，可是却在这里把原委告知，也是在与自己挑明，如今的长天坊，虽然依旧受着朝廷管制，但却还是忠心着自己的父皇。
白彬心疼的抹去苏嫄眼睛上的泪，轻声问：“就剩……你一人了么？”
苏嫄将自己埋在白彬的怀中，不停的抖动着双肩，强自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对，整个皇家，只剩我一人。若当年的海上还有他人存活，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在溺亡的最后一刻，被别人救下，才苟活于世。”
白彬拉着她坐回原来的桌前，听她说着这些年的过往，尤其听见她是被地狱门救回，做了门主侍婢那么久，如今才逃离而出，生生的又皱上眉头。
“居然让你做侍女。”白彬握住她的手，很是不忿。她当然不知道元嫄这个长公主还活着，但是自从她成为长天坊内里的主使人后，就一直在寻找玄天八卦的踪迹，也在寻找有缘人的上门。
昨日巷道中的苏嫄其实藏的极好，但是做惜香公子太久的白彬，从来没有女人香能瞒过她的鼻子，所以信步向前，准备揪出那个暗藏的小妖精，却哪里知晓，一对眼的那刻，她就认出了当年的长公主。长公主元嫄那时虽然只有几岁，眉眼与今却分毫不差，尤其是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当真是谁也没有的风情。白彬原想自己是否是认错了人，她于激动之余，却还是决定等等。
所以她带着苏嫄去了长天坊的二层，由赵先生拿出仿制的玄天八卦来试了试，很明显，她与往常其他被试过的人，态度泾渭分明，这更加坚定了白彬内心所猜。最后一次，就是夜间，她故意放苏嫄出去，因为白彬知道，若苏嫄是那怀揣着玄天八卦的人，她一定会找寻放在长天坊中的那件东西。
果不其然。当一切成真后，白彬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只是未想，她原来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苏嫄轻轻反握住白彬的手，柔声说：“没有的事，在你们看来，地狱门为江湖邪派，所以以为我在其中定是受苦诸多，但是你看我哪里有问题，从门主到各路堂主，都对我极好，这次肆意出行，其实是……”
白彬疑问的看向她。
她不好意思的垂首，“逃婚。”
白彬笑了，她当然没想到苏嫄居然会因为逃婚敢逃出地狱门，这等胆子，也与印象中的长公主合为一体，那时候的长公主元嫄，便是总在大家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鸣惊人。果然此番又是。
“那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苏嫄也想着不会瞒白彬，所以点了点头，“我是没想到，藏了那么久还是被发现了的，不过门主倒是没有将我拿送朝廷。”
她的脸微微一红，“倒是后来，却突然说，要将我嫁与水堂堂主水千墨，所以我就连夜逃了出来。”
白彬自然不知道苏嫄心中的情愫暗涌，也不知道地狱门内的诸多复杂，但是水千墨她也是见过的，他还是北海分舵舵主时候，便与其谈过几桩生意，印象之中此人性情温和形容无双，但必要时候的狠辣、斩钉截铁，也是让她意外的。原想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成了地狱门北海分舵舵主，却也在那双略显冰寒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自己的长公主，居然逃了此人的婚。
不过她随即转怒为喜，将盏中茶尽数饮去，“我倒是想起来，若他们并没有送你去朝廷，便是怀有野心啊。这番，倒是能利用一下。”
苏嫄一愣，看她起身，从房中床头取出昨日赵先生给自己瞧的那假的八卦，然后白彬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话她，“自己在土里翻了那么半天，其实这东西早被我拿出来，搁在里头就等着你拿了。哪里晓得昨天你那么笨。”
“我、我那是谨慎！”苏嫄不满的回了句。
白彬莞尔一笑，倒也不介意，撬开八卦，从内中取出了属于长天坊的那份残图，打量良久，似有几分不舍，感慨良深。却忽然起身，白衣轻拂，郑重的跪在地上，“长天坊幸不辱皇命，留住此份残图，等到公主驾临。”
苏嫄意外的愣在原处，却也赶忙跪下，与白彬四眸相望，“白彬，苏嫄早已不是……那个长公主，你也不需如此。”
“这是我父遗命，当取出残图时候，定要向先走一步的皇上复命，一定……”白彬此言，让苏嫄大受震动，讷讷的问：“为……为何？”
虽是改朝换代，凤帝种种举措都是利民之举，往故前朝旧臣，不论功勋、罪责，都纷纷选择投靠大庆，为何白彬的父亲却如此忠心？
白彬苦笑，或者是想到了古早的往事，那张本如桃花三月春的芙蓉颜，顿显几分悲凉，“你所看见的也许都是表面之为。长天坊自大元后，原想脱离朝廷监管，只是凤烨然却不这么想，只要是皇上有的，他一概不能少，所以就在那天，他当着我的面，活活逼死了父亲，迫我应下了所有的要求。”
苏嫄张了张口，见她着实难受，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上前，柔柔的让她靠于自己肩上。一个女子，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背负的、惦记的、筹谋的，都比往常人要累多少。白彬深吸口气，“可能时间有些久，公主你怕是忘记了，你父皇偏宠的那位，自始至终都要带在身边的，就是我白家女子，白彬的小姨。”
苏嫄恍悟，她的确是忘记了，那年被父皇迎进宫中倾国倾城的女子，隔日被封为宜妃的，原名正是白晴。
聊了如此久，二人终是有些累。苏嫄与白彬都是半晌没有说话，相看两无言后，白彬忽然收回了方才的凄楚之色，瞬间还回往日的清明模样，起身将残图展开，置于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