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中年男子见南宫远仍未有退意，声音渐厉：“南宫少门主若是一意硬闯，冒犯我家主上威严，等会儿动起手来，只怕大家都不好交待。”

南宫远本来还有些忌惮歌凤舫上的主人恐怕身份特殊，若对方好言相劝，他也许还听上一两句，但如此锋芒毕露的言辞，对于向来骄纵惯了的他，哪里听得进去？当下面上变色道：“你怕你家主上威严受损，我还觉得我今天颜面扫地呢！我南宫远行走天下又怕过谁来？既然你们不肯给面子，当然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山茶努起小嘴冷哼道：“就是，这清阳河水流了千年万年，你们说断就断，又给过谁人脸面来？”

两人在画舫上一唱一和同仇敌忾，冷小钰独坐一旁看在眼中，心里却如潮水涌动，不能平静。

幼年的经历让她对自我尊严格外敏感，凡事触及到尊严的底线，她都难以容忍，所以在大石河渡口，才会不喜阿木一派温和退让的处事方式，认为那是软弱的表现。但现下眼前所见所闻，才突然发现这“尊严”二字，原来对于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人，是有着不同的界限定义。

歌凤舫的主人横船阻江，其他人想要冲过去，便是冒犯了他的尊严。

南宫远想要游江，歌凤舫阻路不让，也是损害了他的尊严。

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尊严是什么？或许仅仅只是家中一碗饱饭，又或许是出门不受白眼轻视，又或许，只是可以不用伸手乞讨。

那么人之在世，究竟何所谓尊严？

冷小钰只觉中心纷纷乱乱，一时迷惘。

正此时，远远的歌凤画舫上下来一个黑衣人，全身黑衣包裹，只有头脸露在外面。脚踏一只木桨，迎着江水逆流而上，不多时便行至横列江面的船只旁，与守船的中年男子低声交谈几句便又回去，中年男子对这黑衣人似乎颇为恭敬，躬身送其离开。

“南宫少门主，我家主人发话，请少门主和这两位姑娘移驾到歌凤舫一叙！”中年男子朗声道。

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反倒让南宫远措手不及，一时踌躇，山茶在一旁笑道：“对面的主人想必也欣赏公子气度不凡，方才差人前来相请！”

江中阻隔的船只挪开一道口子，中年男子拱手为礼道：“请！”

南宫远心气渐渐舒展，想来山茶说的不差，自己这一手展露梵天门绝学，定是画舫主人慧眼识得真金，有意结交，才特意邀请自己上歌凤舫。

想到此节，南宫远顿觉春风得意，偷眼看去，山茶斜倚围栏，微醺的俏脸上娇艳含春，只觉心头如被猫爪，靠近身去便想一亲芳泽，山茶伸手将他推开，娇笑着跑开了。

南宫远的画舫渐渐靠近歌凤舫，歌凤舫上已有人早早候着，准备好登船木板，待得画舫靠近，船工们迅速将缆绳拉紧，铺上木板，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率数名家丁立即上前道：“在下陈卫，是我家公子的管家，还请各位贵客随我上楼。”说话间，将南宫远和山茶、冷小钰迎上歌凤舫。

舫内陈设华贵雍容，流金溢彩，楼台之中丝竹管弦叮咚婉转，青萝曼舞婀娜多姿，又是别样一番景象。三人随老者一路登梯上楼，来到最高一层楼台之上，见得楼台正中摆着一张长桌，桌上各式糕点、瓜果琳琅满目堆了一桌，却只有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端坐正首，周围十多名家丁垂手侍立，而先前出来传话的黑衣人，则肃立在男子身后。见他们上来，青年男子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他们落坐。旁边的家丁们则迅速而整齐地将茶具奉上，为三人一一将茶斟满，汾芳清冽的茶香立时扑鼻而来。

“各位请坐，鄙姓钱，大家可称呼我为：钱公子！”男子开口道：“近日我来到这清阳城中，觉得河景甚是美妙，所以才流连忘返。又听闻这清阳城中少年英才辈出，心中甚是喜欢，所以特请诸位上画舫一叙……”

南宫远闻言心中颇有些自得，河道被阻引起的不快也冲淡了不少，抱拳一礼道：“在下不过是些微末伎俩，不足挂齿！”

钱公子微笑道：“南宫公子也不必太过谦虚了。梵天门能够屹立修行界千年之久，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南宫远又谦虚几句，心中却是颇为受用。

钱公子道：“鄙人不好饮酒，所以这画舫之上只备有香茶，还望不要嫌弃。”

宾主把盏叙话，闲聊些修行界中的近期变化，赏武会的盛况，以及一些修行界的趣事，南宫远口才甚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宾主间相谈甚欢。

山茶和冷小钰坐在下首，听他们聊得有趣，也听得出神，那钱公子忽然转眼看向山茶，温言道：“看我忘了一件事呢，还未请教两位姑娘芳名？”

山茶没想到钱公子还会向她们发问，愣了一下，才起身施礼道：“我姓秦，名山茶。这位是我妹妹，乃青峰谷门下高徒，名叫冷小钰。”冷小钰亦起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