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上门讨伐
山石厂区大院忙得热火朝天。
技术主管唐峰正在盯着叉车卸原料，这辆九米六的大货是从广东过来的，胡岩半个月前下的单，工人们只知道是洗碗机原料又来一车，却不知道，这一车原料比以往相等量节省了差不多十来万的成本，这都是他的功劳，他相信胡岩会在心里记他一功，薪资方面也将有所表示。
半个月前，胡岩向他抱怨原材料价格增长，洗碗机利润越来越薄，他便给胡岩提了个醒，说每个原材料厂商都有他们的特制钢，其成分标准和国际标准大差不差，但价格却能便宜不少，一般原料厂只肯把这类原料出售给绝对信得过的客户，他建议胡岩去和原料厂商那边沟通沟通，说不定也能一脚踏进这个特殊渠道。
胡岩站在办公室，透过窗户看着原料一拖拖运进车间，忐忑中却又带着兴奋，这只是一个开端，一旦打开了这扇门，不光是盛洋的生意，以后所有的生意他都可以利用同样的运作方式来节约原料成本，这是一条捷径，并且据唐峰所说，已经有不少人走上这条捷径并利用它赚得盆满钵满。他只恨自己之前胆子太小，门道也不足，好在一切都还不晚，只要几天前运到阿苏厂里的那批货成功进入盛洋仓库，他就可以安心无忧地量产了。
唐峰拿着发票和送货单来找胡岩，适当的时候露面才能彰显功劳，胡岩心里难免紧张，他急需找一个可以宽慰他的人，“唐峰，真的没问题吗？”他问。
唐峰把票据放在办公桌上，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看过他们发来的成分标准，和国际标准相差甚微，盛洋那边很难发现，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贸然行事，前两天送去的货里，我特意夹杂了这批原料产出的产品，盛洋那边并没有反馈任何问题，可见影响几乎为零，胡总，你就放心大胆的量产吧。”
听完唐峰这番话，胡岩才算是真正安心。高兴之余，他没忘了揣测唐峰如此尽心尽力的目的，画饼他最擅长，明里暗里透露年底会给唐峰可观的奖金以做激励，唐峰听了心中满意，并拍着胸脯保证，会继续为公司谋发展，与胡岩共同进退。
......
江落苏在办公室等了快两个小时，心都快跳出肚子了，收废钢的那位老板才终于现身。
来人开一辆破旧的农机货车，长得高大威猛，身上罩一件脏兮兮的蓝色套褂，他轻松一跃跳下车，迎面向江落苏走来，问：“老板，废钢有多少？”
江落苏这才听出来，眼前这个留着男士短发，指尖夹着烟，脸上长着块状白斑的人竟然是个女的。她没空对别人的外貌指手画脚，但她比较关心来的人是不是老板，以及手里究竟有没有光谱仪？
“刚刚接电话的明明是位男士，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对面道，“那是我儿子，我们是一家的。”
江落苏这才放心。她是以卖废钢为由把人家叫过来，但其实她厂里的废钢量并不大，每个月还不足五吨，都是东阳废品站的老头上门来收。可她和面前这位没交情，人家没理由平白无故上门帮忙，她直来直去，说了自己请人家来的目的，并申明她不是白借用仪器，使用完毕以后会支付相应费用，没想到这位女老板也是个爽快人，说钱就不必了，以后的废钢生意给她做就行。两人都是女性，都知道在这苦行业里生存不易，言语间一拍即合，权当是交了个朋友。
光谱仪扫过洗碗机内壁，嘀一声，一大串成分配比数据跳出屏幕，都是内行人，看一眼数据便心知肚明。铬和镍元素的含量尚在标准范围内，可碳含量竟达到了0.04%，铅和锰也存在轻微超标，这明显不符合盛洋要求的食品级304不锈钢的标准。江落苏胸口逐渐窜起怒意，她在测试前还心怀侥幸，宁愿是自己多疑误会了胡岩，可没想到胡岩真就胆大妄为，在原材料上动了歪脑筋。这事要是被沈沧行知道了该如何收场？可要是不告诉沈沧行，任凭这样不合格的产品流入市场，她是不是也变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江落苏送别废钢厂老板，骑上小电驴直奔山石。抵达山石厂区，老工人们见到是小江师傅来了，纷纷热情地打招呼，可一看清小江师傅那张发青的脸，便赶紧躲到一边，他们习惯在背后观察江落苏怒气腾腾的背影，看着江落苏推开办公室的门，然后感叹一声：“老板又要吃苦头喽。”
胡岩正在办公室召开生产会议，江落苏猛然推门而入，脸色还不是一般难看，胡岩赶紧遣散了几位主管，只留下他和唐峰在办公室，两双眼睛无辜却又心知肚明地看向门口的人，“阿苏，怎么了？”胡岩问道。
江落苏直截了当道：“原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胡岩装傻充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他听不明白，江落苏便一一帮他剖析清楚，她把自己用光谱仪测试的数据只字不漏背给胡岩听，胡岩在铿锵有力的数字面前脸色渐变，江落苏接着道：“你别告诉我你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胡岩顺势道：“有这回事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死的原料厂家，竟然以次充好来骗我，必须得把他换掉。”
江落苏当然不信胡岩对原料更换的事儿一概不知，这种理由三岁小孩都不会信，胡岩偏偏拿来搪塞她，她甚至感到羞辱，“好，既然你
也不知情，那我总得跟沈总汇报一声，让他马上下令核查，厂商到底是从哪一批货开始鱼目混珠的。”
江落苏说完扭头就走，却被一旁的唐峰拽了回来，“江总，你冷静一点，”唐峰把她按回椅子里，“咱们是一条船上的，现在出了问题，我们得先找到应对的法子，然后再去向甲方说明情况，哪有像您这样自乱阵脚的？”
唐峰的语气让江落苏很不爽，可听这话的意思，此事跟眼前这位必然脱不了干系，她扫一眼唐峰，很不屑地问：“这么说，你是想到解决办法了？”
唐峰瞄一眼僵着脸的胡岩，又看向江落苏，赔笑道：“江总，你我都是技术出身，产品要是在工艺上出了问题，我们下点功夫总能找到办法修补，可这问题出在原材料上，原材料是根，要想修复，就只能连根拔除，除了报废没有其他办法了，可你忍心吗？厂里没日没夜赶出来的货，你忍心它因为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原料差别就报废？反正我是不忍心的，不瞒你说，我和胡总最近也刚发现原料厂以次充好的行为，可能怎么办？这么大一批成本下去了，总不能看它打水漂吧？再者说了，盛洋仓库那边都没发现问题，会不会是我们太精益求精了呢？”
“放你妈的狗屁！”江落苏拍桌而起，管他娘的和唐峰认不认识，指着对方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你做人有没有底线？就你也配说自己是技术出身，我都替你臊得慌，你这种行业臭虫，懂什么叫精益求精吗？”他调转枪口直逼胡岩，“你以前是贪，可也不至于贪得这么没下限，现在我知道了，你跟这样的臭虫蛇鼠一窝，能学出什么好的来？”
唐峰第一次见到输出这么强的女生，听江落苏不吝脏字地骂自己，一时间脸都气绿了，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你注意素质。”
跟这种货色还讲什么素质啊，江落苏没给他两耳光已经是脾气收敛。胡岩那边半天没动静，江落苏耐心告罄，说罢就要离开胡岩的办公室，却被胡岩大声呵斥住：“阿苏！你别胡闹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