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友情借贷
到了腊月二十三，钢棚施工全部完成。江落苏在包工头的注视下，进“新车间”来回转悠了八趟不止，越看越有劲，越看越满意。明明眼下只是个空荡荡的棚子，她却仿佛看见机器有序摆放在列，工人们个个正在埋头苦干，整个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包工头干完活儿只想拿钱走人，哪有功夫陪她在这儿畅想未来，便催促到：“小江老板，我看你也挺满意的，没什么问题麻烦把施工款付了吧，手底下的人都着急拿钱回去过年呢。”
江落苏从美梦掉进现实，两只手插在大衣兜里，空空如也。她身上能拿出来的所有钱都去填了江任杰的窟窿，现在可谓是穷得叮当响。好在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死皮赖脸跟包工头磨一磨，等外面的货款到账了再付。
没想她就尝试提了一嘴，包工头立马急眼儿，“那怎么行呢？我也是看你一小姑娘不容易，价格已经给你压到最低了，你可不能再拖欠工资啊，大过年的，我跟手底下的工人怎么交代？”
江落苏实在走投无路，也只能厚着脸皮说好话，“您再通融我三天，年底厂里也在慢慢回款，三天后我把钱亲自送到您家里，您看成吗？”
包工头虽不情愿，可江落苏说得言辞恳切，他到底是心软了，一想，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像个老赖，厂房在这儿，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便答应再给三天期限。临走前没忘了留一句狠话，三天后见不到钱，棚子怎么搭的他就找人怎么拆掉，保证让她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江落苏点头哈腰直说是，送走“债主”后心烦意乱地回到办公室，看到电脑桌面跳出的春节壁纸，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快过年了。厂里通知的是农历腊月二十五放假，工人们也会陆续返乡，也就是说，她该准备年货了。
省省的念头在江落苏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没一会儿她便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再穷也不能缺了工人的年货，她自言自语地骂自己：“好你个江落苏，你良心被狗吃了呀，大家辛辛苦苦帮你干了小半年，你连年货都想省，你可真行啊。”骂完以后，苦哈哈地掏出手机，给赵立柏和刘世德挨个去电话，以提前上门拜年为由，打算把能收的货款都收了。
在刘世德办公室枯坐两个多小时，喝了一肚子茶水，江落苏还没开口要钱，刘世德便倒起了苦水，说这批宠物箱的单子亏了五十多万，临近过年，外面的货款一个都收不回，又说自己现在穷得连车油都加不起，好几天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刘世德拿穷当歌儿唱，把自己描述得比江落苏还凄惨，江落苏一寻思，得，这都不用开口，刘世德早就想了这些话来堵她的嘴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立柏身上，好在那位家大业大，总不好意思跟自己哭穷。到了赵立柏厂里，车间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台机器还在生产，江落苏拎着礼盒进到赵立柏的办公室，眯着眼睛笑，“赵总，过年好呀，我来提前给您拜年了。”
赵立柏正在研究他新入手的一只紫砂茶壶，他瞥见江落苏进来，呵一声笑道：“小江，瞧你那副客套样，我总觉得没好事儿。”
江落苏喜欢跟赵立柏打交道，直截了当，她也就不用装乖了，“实不相瞒啊赵总，我是来要钱的。”
赵立柏说：“我可从没欠过你的钱，上批款子我不是已经按照合同约定付过去了。”
“是是是，可我这不是遇到困难了吗？我打算把厂房内的小院儿利用起来，在院里搭了个钢棚，又订了几台新设备，开年就要投产了，现在哪哪都要用钱，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所以来找你预支点货款。”
赵立柏搁下茶壶，很是吃惊：“你这么快就扩大规模了？哪来的业务？”
见赵立柏这副惊讶的表情，江落苏莫名其妙虚荣心爆棚，好像自己确实干得不赖。她想说是接了盛洋公司的订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做生意还是得留个心眼，虽说和赵立柏也有些交情了，可人心不古，利益面前，谁知道对方是朋友还是敌人？
江落苏说一半留一半：“嗯，接了个洗碗机的单子，明年上半年的生产计划是排满了。”
赵立柏噗嗤一笑，被茶水呛到。他笑江落苏这个丫头片子有点小聪明，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要不说就一个字也不说，可她像个孩子似的又想炫耀自己的功劳本事，又怕别人从中抢了她的功劳本事，遮遮掩掩露出“洗碗机”三个字，其实已经给他提供了精准线索。行业圈子就那么大，能消化那么大洗碗机产量的，除了盛洋别无二家。
他有些半信半疑，盛洋怎么可能会把外加工发给一家小作坊？后来想起行业传闻，东阳镇的一家厨卫厂接了盛洋的加工，想必江落苏是搭上了那条线。不管怎么说，这丫头还是有点本事的。
赵立柏说：“小江，我做生意一向按合同来，虽说咱两交情不错，但我也不能为你破坏规矩，毕竟我们是要长期合作的，这次你遇到困难我坏了规矩，那下次呢，我还破不破例？下下次呢？”
江落苏端正姿态，明白伸手讨钱的就是得低三下四，怪不了赵立柏一口一个规矩搪塞她。其实她这也不算预支货款，当初合同约定的是交满2000只水槽后百分之三十的首款全部到账，余下尾款待所有货到付清。眼下她收到首款以后又多交了1600多只，
她这趟上门是想碰碰运气，看赵立柏有没有可能把那1600只已经交货的款给付了，以解她的燃眉之急，没想到赵立柏在这儿跟她玩起了文字游戏，她倒成了不守规矩的那一个。
“赵总，你看你，这么大一个老板咋比我还钻牛角尖，我不多拿一分不属于我的钱，我的意思是，你帮帮忙，把我存在你那里的钱先付给我一部分。”
赵立柏放声大笑：“小江啊，我每次跟你说话心情都特别好，因为你是野路子，不按常理出牌，说话也不过脑子，这话也就你说，是别人我早给他撵出去了，我不怕胡搅蛮缠。”
江落苏赶紧为自己刚刚的莽撞致歉，直说自己是被钱急坏了脑子，钢棚施工款，设备尾款，工位搬迁费，年货，工人工资......江落苏把这些一天到晚挂在她脑门子上的催钱符挨个念给赵立柏听，听得赵立柏直皱眉，嘴里“嗯”了半天，想说什么话却欲言又止。
江落苏急忙道：“赵总，你行行好，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没见我都快急死了。”
赵立柏眉梢一提，缓缓道：“小江啊，我听出来了，你是真困难，这样吧，生意上的事我们还是按合同来，我私人借一笔款给你周转，你看怎么样？”
江落苏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怎么样？那当然是好的不得了了。”江落苏喜上眉梢，她没想到赵立柏竟是这样仁义的人，这年头会主动借钱的朋友实在不多，她从前只把赵立柏当爽快的合作对象，现在看来，她得重新把赵立柏划分到朋友的行列了。
赵立柏见江落苏如此激动，后面的话反倒有些难以启齿。可生意场上哪来那么多两肋插刀的好朋友，他相信江落苏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于是补充道：“年底了，大家都需要资金周转，这钱我不白借，我要收利息的。”
江落苏提着一颗心坐下，问：“多少？”
“5.8分。”
“那倒也不贵。”
“我说的是月息。”
江落苏脸上的笑短暂凝滞，亏她刚刚还差点把赵立柏当朋友，没想到这人干起趁火打劫的勾当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才从地下赌坊里出来，听到过一天一万的暴利贷，可那是拿人命要挟的违法行径，她为了保命，只能认栽。眼下赵立柏开口就是5.8分的月息，简直跟他们是同道中人。奈何人家掐着你的软肋，才能打着好心帮忙的旗号趾高气扬地问你接不接受。
她能怎么办？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呗，“那行，赵总就先借我20万应急，我三个月后连本带利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