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心理咨询2
有些话一旦开口，剩下的就简单很多，他继续说了下去：“也不算吵架，算是我单方面的发泄吧。她做事实在是太乱来了，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干一些危险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哪天我在监狱里看到她都有可能。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像别的普通孩子那样，生活安定和平，日常就是上个班、和朋友聊聊天，没有什么经济压力、也不用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不要跟麻烦的人来往。”
“不过现在，她和我的期望没有一点对的上的。她有一个特别麻烦的男朋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交朋友，做事任意妄为、不为他人着想，为了达成目标宁愿将很多人置于危险之中。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明明是很乖的。虽然她有事情瞒着我，不过只要是我吩咐的事情她都会照做，从来不用我操心。”
龙磊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内容除了抱怨龙雪儿就是抱怨白杨，尤其是白杨，他觉得对方是导致自己的乖乖女儿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我真是希望他们两个赶紧分手！那个小子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和她结婚的。”
完全忘了龙雪儿向他提过白杨是在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医生任他抱怨了够，将心中的怨气全部吐出来之后，龙磊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他闭着眼睛，用一句总结结束了这场十多分钟的声讨：“她长成了和她妈完全相反的人。是我养孩子的方式出了问题吗？”
医生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而是让他了了他的妻子：“她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她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非常温柔。温柔而又强大。我第一次见她时正在被小混混抢劫，那个时候我在帝国的边境居住，父母刚刚去世、没有给我留下多少遗产，我只能找租金最便宜的地方住。你能想象到吧，那里的治安比这里还要混乱，小混混抢劫更是日常，我碰到她的时候都是被抢劫的第三次了。”
“不过那次不一样。两个小混混只比我大两三岁，但是两三岁的年龄差在二十岁的人身上还是很有力的，他们抢走了我买的一周的储备粮，我当然要追他们。一周的储备粮呢，相当于我当时四天的工资。在拐过一个街角后，我就看到了她妈。”
“她妈穿着宽松版的湖色连衣裙衣服，不过是七分袖的，正拿着一根棍子揍其中一个混混，另一个混混倒在一个垃圾桶里好像昏过去了。那个场面相当冲击，她妈是一个美女、长相非常温婉，这样的一个人却把混混揍得嗷嗷直叫，我当时都看呆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人偷了她的项链，她追踪对方半天才等到他们进入小胡同里落单，就设置了一个简易的陷阱把他们绊倒，这才让其中一人丧失反抗。”
“她招呼我一起把这两个混混绑起来，将他们送到附近的警察局。她帮我把散落一地的储备粮重新放到袋子里，即便是她的项链已经被小混混销赃了，她算是一无所获。我们就这样认识，慢慢的熟悉起来，最后结了婚。”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虽然短暂，但幸福每天都降临在我身上。她妈其实是一个娇娇小姐，却从来不抱怨我们生活穷困，而是会用二手的、好看的瓷碗当花盆。她养的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就找路边好看的紫色的野花，她说这种花朵小小的、既惹人可爱又哪里都能生长。每天我起床后看到窗台上一个一个小巧的瓷碗和里面的花草，就觉得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辛苦，工作也是一件付出劳动、获得回报的公平事。”
“她和附近的邻居关系很好，我都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和这些人认识的。邻居们有个小争端都愿意找她来评理，我们结婚才半年她就成了那个小社区自治团的秘书长，统领自治团的各种财务支出和筹款活动。我一开始以为是免费的，毕竟那里治安不好，指望警察不如我们这些居民每家出个人员定期进行巡逻，这是我们自发决定的。结果那居然是个有工资的工作，当然工资不高，不过也是我当时工资的一半了。”
“她一边要处理家里的事，一边要管理自治团的事，偶尔还要调和邻居间的矛盾、组织各种互帮互助团体让大家能够更团结，我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托她的福，我连带着成为了那里第二受欢迎的人，只是因为我是她丈夫。”
“我向她倾诉烦恼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不耐烦，而是认真的倾听我在说什么。其实很多事她并不能帮我解决，毕竟她有一个家要管，而我则每天在外面赚钱，但是她总是会温柔的握住我的手，告诉我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若是感到难过，她可以给我多做点好吃的，她会在我伤心、失望的时候永远陪着我，我永远都不会失去她的怀抱。永远都有一个家在等我回去。”
龙磊的语气有些哽咽，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湿了躺椅。稍微缓了缓他才接着说：“其实一直都是我在依赖她而不是她依赖我，直到遇见她之后我才知道生活原来没有那么苦，总有希望存在着，总有幸福是值得我们去追求的。”
“她的温柔和善良不仅让我获得了勇气，也让和她接触的所有人都获得了勇气。她在的时候，我们那片社区是同区域治安最好的，小偷混混们都绕着我们走，因为我们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值班、在看护着大家。那里是租金最便宜的地方，但是我们生活的和上等人
似乎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认认真真工作、尽心尽力的保护自己的小家庭。因为治安的改善，后来那里租金还往上涨了，不过我们几家租户们联合起来请了个律师，把房东给告上了法庭、说他违反合同。”
“虽然官司有些麻烦，拖了大概有半年的样子吧，不过最后结果是好的。期间还是她在忙前忙后，每当需要联合签名这种东西时，只要是她出面邻居们没有一个不签名的，他们甚至连上面写的是什么都不看，只是因为信任她。”
“她太美好了，我想但凡是同她接触过的人得知她死讯时，应该都会怀念她。善良让她如此的耀眼，也让她走向了死亡……”
龙磊没有说下去，擦了擦脸。医生等他缓和了心情，本想引导他再谈谈女儿，没想到他自己倒是主动提起来了。
“我以为她的女儿会成为她那样的人，结果并不是。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孩子似乎对很多东西都漠不关心，更是很少主动帮助别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任何的朋友，每天都泡在各种书籍或者网络中。不过她的成绩一直很好，我问过她的老师、老师们也说没问题，我就没当回事。”
“结果因为我的疏忽，她竟然成了这样的性格。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她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一个女性长辈，才让她的性格和别的女孩子如此不同，不过这样想其实没有什么用。她妈去世后我一直没有想过结婚，只想着把她养大、让她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长大就行，如果我真的再婚还要担心后妈会不会对她不好。”
“或许我做错了吧，可是她现在的性格都这个样子了，该怎么改变？我担心她以后走上不归路，却又没有理由阻止她做什么。哎……”
他的诉说结束于一声长叹。医生在刚才已经调取过他的资料了，对他的烦恼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静静的等他说完，她才慢慢开口，问了对方一个意外的问题。
“不好意思我想先问一下，这个问题比较重要我要先了解才能继续。你的女儿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空气中一片沉寂。
龙磊拿开捂住眼睛的手，慢慢坐起来。医生此时的表情和刚才进来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平静的、让人一见就生出好感的样子。她看着龙磊，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一个“你吃了吗”的日常问候语。
“你怎么看出来的？”
“主要是你的人称指代，还有一些细节。”医生仍旧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那么养育这个孩子，主要是出于你的个人意愿还是孩子母亲的托付呢？”
龙磊皱起眉头：“这有区别吗？”
“多少有一点。”
“好吧。”他不情愿的承认道，“一开始是她妈在临走前将她托付给我，后来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状态，慢慢的我就拿她当真正的女儿了，有没有血缘关系已经无所谓，更何况她也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请别生气。从你说的来看，你的女儿应该是十分聪明的人。其实不论是否聪明，小孩子的敏感都是远超大人们的想象。我们总是自以为没有告诉孩子的事情他们就不知道，其实发生在家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孩子们几乎都知道。其中一个典型例子就是，如果父母一方出轨，孩子往往比另一方先知道。”
听她这么说，龙磊有些不自信了。他有些犹豫：“你是说，小雪可能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或许是，所以她才会在生活中讨好你。在你们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她是不是很少反对你的决定？”
“也不是很少，我进入总公司的事情她就挺反对的。”
“但是你做了决定的事情，她都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抗争行为就接受了吧？如果孩子真的想要反对父母的话，极端一点就会离家出走、小一些的则是打碎家里的瓶瓶罐罐，她有这些行为吗？”
龙磊沉默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他真的做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