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03教室（8）
学校一整天都人心惶惶的，那股不安和恐惧感静悄悄弥散在围墙内的每个角落。
有人报警，并通知了学生家属。
警方和医护人员都赶到现场，警戒线将那片地方围起来，禁止外人靠近。
下午放学时，死者家长已经围聚在校门口，他们抱着孩子的遗像面色苍白的站在一众人群前，哭累了，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任由还刺眼的阳光晒着。
为了防止情绪过激的家属误伤学生，老师提前站在门口组织着大家有序离开。
暮晚归站在人群后面，耳边都是嘈杂的人声和刺耳不和谐混杂的争吵。
片刻，他听见身后潇和的手机响了。
“一定要今晚吗？”
那头似乎有什么急事找他。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说：“知道了。”
肩膀的书包被人轻拽一下，暮晚归回头，没等潇和开口，他便说了：“有事就先去忙，我自己坐公交。”
“家里亲戚没打招呼就来了，我爸让我回家见见，他人已经在学校后门……”
暮晚归听完很理解他，抿唇一笑：“好了，快去吧。”
“明天我再陪你。”
“嗯。”
公交车上人已经站满了，只有狭窄的夹缝容暮晚归的脚费力的踩进去。
早知道打出租车了。
他呼吸着车厢里沉闷浑浊的空气，很是懊恼。
晚上吃过饭坐在客厅看电视剧，大门兀地被敲响。
暮晚归起身开门，是对门的独居男人。
他问暮晚归想不想出去走走，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工作了一天被资历老的同事挤兑，心里憋闷得慌，想找个说说话的人，却发觉手机里没一个能倾诉的。
这才在饭后不得已敲了他家门。
暮晚归对这人印象很单薄，加上后面搬家，都再也没见过面。
不过他还是愿意和男人出去走走。
“作业写完了吗？庄渊。”男人打趣着问道。
“都没带回家。”
男人明显怔了一下，“……啊，那我在楼下等你。”
关上门，他和梨芳芹说了一声。老妈很担心他的安全，说这么晚不然算了。
暮晚归捏着手机，信誓旦旦保证说有危险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这才得以答应。
他把拖鞋换掉，和男人沿着小区外的大道溜达。
前面是高架桥，下面的河水晦暗一片，在与水泥柱碰撞时发出巨大的响动。
两人靠着围栏，男人点上一支烟，猩红的光在月色下忽明忽暗。
“来一只？”他习惯了给旁边人递烟的动作。
暮晚归眸光下落，自己是不抽烟的，一直以来。
但只是须臾的停顿，他便接过去了。
细白修长的指尖摩擦火轮，飘渺的烟味在半空中与风纠缠再淹没于风里。
“你还抽烟啊，不是一直都是好学生的做派？”他语气闲散，相比刚才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暮晚归的目光停留在虚空的黑暗里，迟迟才应他一句：“好学生也抽烟。”
男人挑眉，不再说话。
一支烟末了，他们沿着步行道原路返回。
梨芳芹在暮晚归进门就觉得他不对劲，皱着眉问道：“你抽烟了？”
他心中漾起一股浅浅的躁意，犹如湖心被投掷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波动。
“没有，他抽的，味道沾我身上了。”
说完，他走回房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次日六点，梨芳芹手里拿着手机敲开暮晚归的卧室。
她视线看着屏幕里几行小字，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叮咛。
“你们后天期中考试啊，庄渊。周末和昨天你都学习了吗？妈妈也没看见你把作业带回家。这次考试你们老师说试卷比平时有难度，我也不清楚你复习得怎么样了，这次有信心拿第一吗？”
暮晚归眯着眼靠在枕头上，耳边嗡嗡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有困倦还压在身上。
“知道了，妈。你先出去。”
梨芳芹被他这副完全不紧张的架势弄得有些生气，她知道儿子学习一向扎实，但一看到考试相关的内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先替他紧张起来。
她用力关上门，房间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不是暮晚归的妈妈，他心里清楚。那个女人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样子，即使着急面上也压着，旁人是看不出半点。
冥冥中，他感觉到这条世界线需要重新修复了，细枝末节都让人觉得不够细腻，没了初到时的真实感。
梨芳芹似乎还在生他的气，他从房间出来后就没见到她人，只有一碗还在冒着白气的小米粥晾在桌边。
暮晚归喝完，顺手将碗洗出来。
时间还早，他干脆慢悠悠地站在街道边等公交。
一辆黑色大众缓缓停在路牙石边上，凑巧对门的男人去上班，看到书呆子百无聊赖地等车。
“上车，我送你。”
他常年开车，车
速快得很。公交要跑半小时的路程，他十分钟就把人送到校门口。
男人也看到了怀里抱着遗像的父母，怔愣间叹息一声，“小孩，你也别总绷着，天塌下来还有大人顶着呢。”
暮晚归想笑，但嘴角也只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冲男人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到教室，周崇已经坐在位置上。他自认为这两天和庄渊说了许多心里话，两人关系热了不少。
见到人来了，便掏出昨天发的卷子让暮晚归给他讲，之前生气说的话都被他抛掷脑后。
看着卷子上为数不多的几道物理题都被用红笔勾出来，暮晚归这次是真笑了。
“我是真不会啊，难道我想问你一整面题吗，还笑我。”
暮晚归的耐心在教他题目中进度条逐渐被拉长。也不介意那人记不住公式了，他把题目从头至尾给他写出来，还很贴心的送了四个字：“全文背诵。”
那人盯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混杂着数字，看起来头大了三圈。
看着他这副神情，暮晚归竟然觉得有几分趣味，“你晚上住校吗？”
周崇啃着指甲盖看他，“住啊，我家远，就周末回去一趟。”
“宿舍几个人，还有空床没？”
暮晚归在冒出住校这个念头后，便开始打听起来，也没怎么考虑之前自己和班里那几个男生不冷不热的关系，之后相处会不会尴尬。
“他们中午午休睡在那，晚上我自己住，你来吗？晚上和我睡一个床也行。”
“？”
他倒是很热情，一点不嫌弃自己。
“哈哈。”暮晚归低声尬尬的笑了一声，“没有空床是吗？”
“有啊，但没褥子，睡起来很硬的。”
早些年，暮晚归家里还穷，住不上楼房的时候，他经常在水泥地上铺上睡一宿，也没觉得怎么不得劲，相反还凉快得很。
“给我张席子铺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