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3教室（3）
次日清晨，暮晚归按照惯例给林绾一买了红豆早餐奶和两个热乎的奶黄包。
当他捧着这两样缓缓走到教室，一向早到教室开门的班长，位置却是空的。
开门的男生一见是他，就把目光移开，并不想和他说话。
他坐在班长身边的位置上，把早餐塞进她的抽屉里。
暮晚归有些伤脑筋。
班长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喊她名字的举动而刻意回避吧。
正当他直勾勾盯着包子的褶皱发呆时，一个高挑的身影突然遮住面前的光。
抬头望去，是林绾一的同桌，昨天擦肩而过的那个男生。
“庄渊，又给班长带早餐来了。”他像在开玩笑，语气和昨天的那句调侃一模一样。
暮晚归和他不熟，也不知道两人关系之前是怎样的。敷衍地扯了下嘴角，起身就准备回自己位置。
凳子在水磨石的地砖上发出“刺拉——”的声响，下垂的手心被干燥温热的指尖牵住。
“班长她今天生病请假了，一天都不在。”
他回身发现和男生的距离不过半臂，呼吸间依稀能闻到他身上干爽的皂粉味。
说完，他手依旧没松开，“要不要坐这？”
“为什么？”
暮晚归下意识问，甚至觉得他前后两句话没有任何关联。
“就当辅导我学习，好吗？”
男生薄唇一张一合，对暮晚归毫无遮掩的好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暮晚归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生硬的拒绝道：“不行，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先回去了。”
“好吧。”男生说。
书呆子的作业昨晚的晚自习就写好了，他甚至还看了大半节课的课外书。
但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暮晚归也不清楚什么缘由，心想大概是原主讨厌他吧。
回到位置上，早自习的时间快开始了，教室里的人在早读第一遍预备铃响起时都主动站立捧着课本大声朗读。
暮晚归念着文言文，余光却落在一旁空荡荡的位置上。
他那个同桌也没来。
走神间，班主任从前门走进来，听见动静后，他下意识就抬头看去，却在视线相对的一瞬暮晚归怔住了。
老实说，在他上大学后，高中的大多回忆都因为新学校新同学被覆盖而变得模糊不清。
暮晚归也奇怪为什么唯独那三年的事情忘得那么快，像是刻意被抹掉了。
偶尔想翻看关于以前的毕业册，却也怎么都找不到关于高中的那本。
时间长了，他也不再执着那件事。
但看到班主任眉眼神态，他确定，这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
几乎画到太阳穴的眉毛，始终凶巴巴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
年轻的女老师始终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实际上，她也会在暮晚归年少被人排挤时把他叫到办公室。
给他一块甜滋滋的草莓棒棒糖。
告诉他讲人生的大道理，说他做的不错，学习好，是那群人在嫉妒他。
被尘封在克莱特古瓶里的回忆突然从琉璃的裂缝间流出来。
暮晚归突然觉得好笑。
这哪里是角色扮演。
书呆子分明是几年前青涩的自己。
他确实喜欢过那个班长，但后面阴差阳错间，一个叫潇和的学生成了他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
多年前的那个早晨，一个不熟的男生拽住他的手，问他可不可以辅导自己学习。
暮晚归没有拒绝。
17岁的少年很少得到别人的善意，除了和他高一同班的班长，那就只有潇和一人了。
回忆里，那张略显稚嫩的脸总是会找些话题和他说，暮晚归不善交际，嘴巴也笨笨的。
太久不与人闲聊，以至于说了太多才发现和潇和开始说的那件事情已经偏离到另外一个轨道去了。
他后知后觉的说出抱歉。
男孩却不以为意，似乎对他说的东西很感兴趣，“继续讲啊，后面你去了哪里？”
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天，暮晚归也不觉得尽兴。
只是放学时，突然想起自己的暗恋对象还在生病，却是难得的一整天都没想起她。
“要不要去病房看看她？我们一起。”
潇和突然拽住暮晚归的书包带，向他提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好啊。”
暮晚归拿自己的零花钱给那时候叫林昙一的班长买了五种水果，几乎花掉了一周的饭钱。
他怀揣着忐忑又雀跃的心来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班长好听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宝宝，你别生气了。我都和你解释很多遍了嘛，那个叫暮晚归的，是他自己主动贴过来的，给我买吃的喝的，昨天还叫我名字，都恶心死了。”
透过长方形的玻璃，他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班长正半搂着一个女生，唇几乎贴着她的脸，两个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而且，我都不打算理他了，就昨天，他讲题都不利索……
”
后面的话暮晚归还没听完，耳朵就被一双手捂住，半拥着他离开了病房前。
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心里的委屈酸涩一股脑的上涌。
暮晚归硬装坚强，却被潇和的一句“好了，过来抱一下。”弄得分崩离析。
在潇和的怀里，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滴不差的全蹭在那人的校服上。
潇和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出手帕纸给他擦脸。
“待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他试探的问着面前眼睛和鼻子都红彤彤的却依旧还在哭鼻子的人。
“能、能在晚自习之前赶回家吗？”暮晚归抽噎着问。
长相俊朗的少年突然冒出一个鬼主意，“你不然和父母说晚上住校？”
于是，安分守己了17年的暮晚归突然对妈妈撒了一个谎，顺利的被拐到城市边缘的游乐场。
夜晚的摩天轮在徐徐滚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照亮了少年的双眼。
他如同一只刚从玻璃牢笼里放飞的蝴蝶，久违的笑容在暮晚归脸上绽放。
遮住眼睛的碎发被风吹起，清澈温柔的眼睛里盛满宝石般各色的光芒，潇和看向他情不自禁，“暮晚归，你真漂亮。”
他怕他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很独特的美，我很喜欢。”
暮晚归微微仰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叫潇和的男孩。
他不清楚潇和话里的喜欢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