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得已
看着亚灭那张臭脸，萧辰不明所以，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伙伴李山。
李山好像没看到他一样，目视前方，笔挺地站着，如一棵松树一样尽着自己的职责。
萧辰只好安静地站到另一边，学着李山的样子当起了一棵树，尽管姿势不是那么标准。
亚灭两手叉上腰间，终于爆发了。
“班中离岗，你干什么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急诊门口保安的重要作用？如果这一段时间内出了什么问题，李山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一连串的责问从那干瘦的身躯里蹦出来，如炮弹一样砸过来，让人应接不暇。
一脸懵逼的萧辰搞不懂自己这位组长大人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刚才他可是看着自己扶着崴脚的女医生进去的。
嗯，好吧，谁让自己是他手下的小兵呢，他说啥就是啥吧，不过，必要的解释还是应该有的，这也是尊重领导的一种体现。
尊重领导的萧辰低声说道：“组长，刚才有位自己人差点儿从台阶上摔下去，我抱住了她，并扶她进去检查了。这应该算不上擅自离岗吧？”
听他说道还抱住了人家女医生，亚灭的火气更大了：“不用解释了，按制度罚款两百元，嗯，交现金。”
不明就里挨了罚的萧辰，下班后在医院门口的小饭馆内单独宴请了前辈李山，向他请教工作。
酒过三巡，菜……菜么，只有两个菜。
反正是坐下来气氛融洽之后，李山前辈道出了其中缘由：“亚灭一直在追求王医生，都快两年了，还没得手，你今天扶她进去时就没看到亚灭伸手等着的吗？”
“哦，今天那一位美女姓王？”萧辰的关注点显然有点儿跑偏。
“不光是姓王，还是王家这一代唯一的千金，家里有很多钱的。”
“一个小保安莫不是想吃天鹅肉？”萧辰觉得亚灭是绝对配不上王医生的。
李山不以为然：“亚灭的老爹是刘副院长，而刘副院长的哥哥却是医卫局的副局长，正管着咱们医院的。”
“懂了。”
两人喝得飘飘然脚下没根一样，相互搀扶着离开小饭馆。
萧辰的特殊体质决定了酒这种寒性饮品在体内根本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没走几分钟，回宿舍过程中，路过住院部门口时，已然完全正常。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
医院大院里人渐渐少了，可住院部门口却是围着一堆人，远远传来人们的议论声，夹杂着低低的哭泣，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极为刺耳。
看李山的样子自己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萧辰便跟他说了一声，去看看，就要抬脚往住院部门口走去。
已有些喝高的李山东倒西歪地一把拉住了他，“不，不要多管闲事，那地方……不归咱们管。”
从李山的口气中，萧辰敏锐地听出了一些端倪，更想去看看了。
两人拉拉扯扯的最终还是走进了住院部大门口。
萧辰拉住人群外的一位大妈打听情况。
大妈上下打量半天，看萧辰和李山二人还算是态度诚恳，长叹一声。
“作孽呀！欠了医院好几万块钱了，家里男人已经半个月不来了，儿女年纪还小，这不，让人家给赶出来了。”
可能是天气有点儿热，人们睡得晚，也可能是爱看热闹的本性使然，总之，住院部门口这里足足转了二十多人。
萧辰扔下还在身后絮絮叨叨的李山，挤进人群。
人群转成的圈子中心位置有一副医院常用的担架平放在地上，担架上的女人在门楼灯光下看不清多大年龄，惨白的脸色，皱起的眉头都显示着其正在痛苦之中。
女人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孩子，左边是个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安安静静，只是大大的眼睛里絮满了泪水。
右边的女孩年龄稍大一些，看着像十岁左右，头发乱篷篷的，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点滴瓶，不时转动脑袋，无措地看着转上来的人们。
周围有人拿着手机在拍照，好像还有搞直播的。
萧辰一语不发，转身挤出人群，向门内走去，刚走两步，身后的李山拉住了他。
“你想干啥？”
李山好像酒醒了很多，站得很稳，两眼盯着萧辰的眼睛，眼神里透着一种警告或是关心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他看到了萧辰的另一面，这很不同于这几日接触心来所表现出的嬉笑怒骂之中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萧辰脸色很差，挣了两下，没挣开，重重地呼吸着。
住院部门口的两个在岗保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知道其中一个是新来的同事，倒也没说什么。
李山缓缓地摇头，他猜到了萧辰的想法。
“没用的，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保安，”说着话，李山朝人群方向扬了扬下巴，“这情况，一天的费用需要你半年的工资，而且，……这很普遍，毕竟这里也不是慈善机构。”
萧辰一直也没看李山，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医院门厅里正对大门的墙上，那上面“救死扶伤、厚德载物”八个大字在灯光下已看不清
原本的颜色。
李山的所说的话，他听懂了，只是有些放不下。是啊，他就是冲进去找到相关的人员又能如何呢？
萧辰转回身，拍拍李山的肩膀，又挤进了人群，在担架旁蹲下来，手指很自然地搭在病患的手腕上，静静地感受着脉搏中传递来的各种信息。
原本在解决自己身体所面临的严重问题之前，他对什么都是兴致缺缺的。
至于治病救人么……他从十二岁开始，便已经替代老道士成了道观里的大拿。
方圆数百里的人们都知道他，这让他在实践中提高医术的同时，也过早地接触到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甚至是世态炎凉。
你也可以说他是缺了那份医者应有的责任心，只是他眼下连吃饭问题都是刚刚解决，何况还面临着随时都可能崩溃的身体，前些天顺手救下宋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他蹲下来的那一刻，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人只要活着，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人们以及李山这样关系的人，都有点儿不明白萧辰的做法，看起来像是中医的诊脉，但是时间有点儿长。
人们停止了议论，似乎都怕打扰到那个光头，李山却从萧辰的脸上渐渐地看出了这几天比较熟悉的神色。
足足过去了差不多五分钟，萧辰站起来，走到担架另一边小女孩的身旁，又蹲下了身子，这一次，他是面对着小女孩的。
“你家住在哪里，告诉我，我送你们回去。”
惊慌无措的小女孩慢慢地镇定下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半天，似乎是美男叔叔的醇厚语音安抚了她，勉强回了四个字：“莲庆小区”。
周围的人们又一次喧哗起来。
“难怪哩，那地方……唉。”
“怪可怜的。”
“……”
萧辰起身拉着李山走到一旁，两人耳语一阵后，李山急匆匆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辆面包车快速驶近门口，利落地停了车，后门被打开，李山从车上跳下来，跑到萧辰身边点点头。
……